聽到姚化龍所說,陸安平不禁想起前幾番辟邪驅鬼的經曆。


    符籙有如此多講究,摸索臨摹、徒具其形的辟邪符,自然是毫無用處......


    他暗歎了聲,旋即釋然——如此輕易能掌握符籙之道,方外修行便毫無門檻。


    不知道祖竅內那道先天符圖化影有多難參悟,夢境是否還有真文顯化?


    陸安平望著跳動的火光,一時有些出神。


    “符無定形,以氣而靈。”姚化龍嘴角上翹,露出絲鄙夷的笑意,“畫符關鍵,在於點靈;施布靈引,才能催動效用。”


    “而你則一竅不通......”


    陸安平並未在意,而是伸手撕根雞腿,胡亂吃幾口,抹了抹嘴唇,問道:“第三藝呢?”


    “仙道貴生!”


    姚化龍眼角閃過一絲悵然神色,沉聲道,“可惜能長生久視者,寥寥無幾,故而外丹餌藥盛行,或增進修為、或延長壽元......這便是道門九藝的丹鼎之道。”


    “區別於道法修行的金丹,丹鼎之道也稱為外丹術,講究爐鼎真火、奇珍異材,依丹方燒煉丹藥,用於服食。”


    “外丹餌藥可分九品,這駐顏丹便屬第五品靈丹!”姚化龍幹笑了聲,“不僅如此,相近的靈草栽培、藥田種植等,也歸於丹鼎。”


    長生久視者寥寥無幾......


    陸安平心下一沉,低聲念叨著,倒未在意姚化龍搶走的駐顏丹。


    五境修行,也不過多些神通,增些壽數,長生也是無望;便是傳說中的仙人,尚有躲不開的災劫.......


    ——難怪道門重丹鼎,紫陽觀陶崇晝也一意爭搶正陽鼎。


    “第四便是煉器之道!”


    姚化龍摩挲著腰間皮囊,幽幽道。


    “煉器,便是尋找材料,煉製成修行人所用法寶,功法不盡相同,但大體類似。”


    “第一步先是尋找天材地寶、提純、加工所需材質;第二便是成就器形,或單獨成型、或混合冶煉;第三便是賦予妙用,此步最為微妙,依賴煉器之人的法力、手法、神通、狀態等。”


    “靈器、法器、法寶三階九品?”陸安平抬起頭,插了一句。


    “沒錯!”姚化龍略微頷首,“不過那尊蓮鶴方壺、白虹劍、銅鼓道人那對銅鼓,自然屬仙器之列。”


    接著他神色微動,歎道:“仙府出世這般盛事也被你趕上,真是莫大的機緣;若是平日,哪裏有機會得見仙器?”


    連喬大叔這般乾元境高人,也要謀劃十年......


    陸安平倒吸口氣,指了指,“你那腰間皮囊、還有茅山紫陽觀主的紅皮葫蘆,似乎別有洞天?”


    “煉器之人身居須彌芥子、袖裏乾坤的神通,自然可賦予空間妙用。”


    姚化龍晃了晃皮囊,語氣帶著恭敬,“山間成精的鹿皮,仙娘不過隨手煉製,便成具有洞天的五陰袋!”


    聽起來,這位天蠶仙娘真是神仙之流,比假冒的銅鼓仙強了不少......


    陸安平心頭微震,隨即感念道:“難怪道門九藝以道法修持為本!”


    道法修行至各境,衍生相應神通,便是到乾元境,也不見得煉成喬大叔那樣咫尺天涯的神通......


    略微思忖了會,陸安平瞥了眼那隻五陰袋,接著問道:“第五藝是?”


    “陣法!”姚化龍聲音顫抖,似乎心有餘悸。


    迷霧幻陣、九宮八卦陣、通靈四象陣.......看來方才九宮八卦陣一番誇張說辭,還是對姚化龍有些影響。


    陸安平輕笑了聲,凝神去聽。


    “陣法之道,殺、困、幻、禦、輔五類,無非是兩儀四象、三才五行、七星九曜、八卦九宮、乃至周天星宿......”


    “正一派的龍虎蕩魔陣、清微派的先天五方陣、太白劍宗的青蓮劍陣,倶是當世一等一的陣法!”


    太白劍宗倒是初次聽聞,想來應是四九道派之一......陸安平眉頭微皺,望著姚化龍凝重麵孔,不由得暗下判斷。


    “其實陣法之道,還包括禁製!”姚化龍語氣超然,又開口道。


    “禁製?”陸安平疑了聲,因為不管是秦衝、還是隱先生、甚至出神入化的喬大叔,都未提過。


    “所謂禁製,便是靈氣神機變化狀態,”姚化龍瞥了他一眼,“不局限於靈氣,還有靈氣、仙氣等,極為玄奧。”


    這樣看來,喬大叔天上所使的小諸天雲禁術,大約與此有關......


    陸安平點點頭,並未追問;顯然,這不是初入門徑的他所能理解。


    沉默片刻後,姚化龍再次開口道:“第六便是靈圖!”


    陸安平咂摸著,想起先前寧浮生提過、羽扇綸巾的隱先生便擅長周易六十四卦,於是專心去聽。


    “靈圖便是以河圖洛書為基礎的推演測算之道,源於上古時卜筮,包含天文、曆譜、五行、蓍龜、雜占、形法六項。”


    “流傳至今,較常見有相術、風水堪輿、星象、周易卦數,甚至是源於先天易數的古來三式——太乙神數、奇門遁甲、大六壬!”


    “大乾有位玉樞子,便擅長大衍神算,能喝破鬼神、推演天機,當世無人能及!”


    姚化龍長歎了聲,隨後變換神色,笑道,“欽天監有些人擅長星象之道,嘿嘿,這不是在夜空發現景星嗎?”


    星象為皇家專擅,世俗中並未有教授,陸安平自然不清楚景星是什麽。


    ——他隻是感慨,若是能推演測算、躲災避難,也不會落入姚化龍手中......


    ......


    ......


    橘黃火光中,姚化龍從腰間摸出塊山參,囫圇吞咽下去,冷冷道:“現在,交代下那人吧!”


    陸安平未想到姚化龍突然聽下,於是慢條斯理地咀嚼著,打了個飽嗝、又伸伸懶腰。


    “別耍花樣!”姚化龍麵色冷峻,厲聲道。


    陸安平頓覺體內刺痛,金蠶隱隱發作,於是清清嗓子道:“確實是神教玄冥宗之人!”


    “魔教自稱神教,玄冥宗確是三宗之一......”


    姚化龍低聲念著,旋即聲音變大,問出一連串問題,“那人姓氏名誰,模樣如何,什麽身份?”


    陸安平強忍著金蠶噬咬,迎向姚化龍森冷目光,堅定地道:“名號我也不知!”


    “不過,他身材高大,麵貌如中年文士,右手持一根竹節鞭,左臂卻整個斷了.....”


    他臨時起意,將尋真觀那尊無名神像容貌與喬大叔體貌各取了些,胡謅一通,便是算準姚化龍並未見過喬大叔。


    “竹節鞭,中年文士?”


    姚化龍似乎想到什麽,卻又摸不著頭腦,略沉吟會,繼續催動金蠶蠱,叱道:“休要騙我!”


    無數蟄伏的金蠶在血肉中湧動、拚命噬咬,陸安平隻覺周身刺痛難當,重重摔倒,險些將篝火踢翻。


    他咬緊牙關,沉聲道:“信不信,由你!”


    “你且說說,蜀山商無缺、東海銅鼓道人追擊下,那人去了哪裏?”姚化龍將信將疑,卻未停止催動金蠶蠱。


    “那人在曆山......布局十餘年,早想好萬全之策!”陸安平蜷縮緊身軀,不住地顫動,感受著眉心流淌的細微暖流。


    夜風吹拂,一身褐色單衣的姚化龍站起身,猙獰著道:“究竟去了哪?”


    看來苗疆頗為關心魔教之事......


    感受著體內金蠶蠱漸漸平息,陸安平重重吐口氣,輕笑了聲,淡然道:“先將剩下三藝說完。”


    ......


    ......


    或許是另有心機、或許是敷衍搪塞,姚化龍後麵所說簡略又快速;不過陸安平根據曆山所見修行人鬥法、破陣場景,仍然領會許多。


    第七藝為器用,即驅物馭器之道,不局限於有形之器,靈器、法寶、法器之類;還包括靈氣、五行之力、星宿之力等,甚至於禁製有些相同,所謂禦大塊於無形。


    他曾見識過修行人器用手段,從餘霜的靈器紫釵,到法寶之屬的紅皮葫蘆、倚蘭劍、清淨拂塵,隱先生的羽扇綸巾,甚至是白虹仙劍、銅鼓仙那對銅鼓。


    不僅於此,黑水所化元龍、度厄銅符接引南鬥星宿之力,他也曾見識體驗過,對器用之道頗為感觸。


    第八藝便是通神,即鬼神通幽之道。


    人身有三魂七魄,三魂稱天地命、也稱胎光、爽靈、幽精;七魄為雀陰、天賊、非毒、屍垢、臭肺、除穢、伏屍。


    ——通神便是與鬼神交互、魂魄牽引,譬如五鬼搬運、搜魂、塑魂等。


    陸安平在曆山城辟邪驅鬼,隻知陰神,倒還是頭一迴聽三魂七魄,甚至正大光明的正一道便極擅長鬼神通幽,張天師座下更常年有五鬼驅策。


    當然,姚化龍口中,苗疆最擅通神之道,那位功參造化的天蠶仙娘並極為驚擅。


    第九藝便是眾術。


    眾術最為駁雜,包羅萬有,以雷法為尊、次有遁法,乃至幻術、養生術、變形術、隱身術、圓光術等,不一而足。


    陸安平曾見短矛中屬正一派的太乙真雷、飛天時也見喬大叔所放五火神雷;至於遁法,遁甲宗尹奇的戊土遁法,也見識過幾次。


    姚化龍所說九藝,給了他一個基礎認識,將先前龐雜的見識歸納於整體;這也類似伯父所教的讀書法。


    若是隱先生告知九藝便好了.....


    陸安平感慨了聲,清清嗓子,轉向姚化龍,道:


    “那人自稱玄冥宗長老,已去往東海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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