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林千秋和無戒大師外出歸來。


    一迴到武林盟,林千秋得知王亦癡願意留下助宋平和鍾夢尋一臂之力後,高興得不得了。


    林千秋自知年事已高,大限之日將臨,指不定什麽時候,一個不小心就讓閻王爺給收了去了。


    他一死,武林盟就沒了能坐鎮的人。無戒大師雖然是得道高僧,但是他的年紀,比林千秋還大。內力修為雖深不可測,又有佛光護體,但歲月終究是不饒人,體力跟不上,武功再強也沒用啊。


    再者,先前無戒大師追擊百器門門主嵐盛一時,雖然用七星連殺珠大敗嵐盛一,但是自己的身體也確實吃不消。


    無戒大師親口承認,倘若那天一記七星連殺珠沒有直接命中,那他也隻能是以命相搏了。


    “雖然老衲有佛光護體,奈何肉身老朽,不中用啦。”


    這是無戒大師親口所說的話,其中的意味和滋味,最懂的莫過於林千秋。


    所以那天林千秋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很擔心。


    中原武林好不容易修養生息,雖然沒能恢複成剛開始那麽鼎盛,但我有不少靠得住的年輕後輩。


    本來林千秋是想順勢讓八字門門主溫舒來幫自己一把,沒想到他竟然遭小人暗算,敗下陣來。


    溫布武力雖然不差,但是卻沒有深謀遠慮的頭腦,而且容易被情緒左右,自然是不能掌舵的。


    現在好了,王亦癡來了,林千秋覺得有必要聽一聽這個傳奇人物的見解。


    “對於中原亂局,不知劍聖有何高見?”林千秋問道。


    一聽這話,王亦癡當即擺擺手,說:“這事我不想管,也管不著。


    老夫之所以留下來,不過是善始善終,替他們二人著想罷了。中原亂局還怎麽搞,你自己搞,不要過問我的意見。”


    一旁的宋平想插話,卻發現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一時間竟覺得自己毫無作用,慚愧的低下頭。


    做弟子的不能替自己師父分憂,發愁是自然的。


    想來也這麽多年了,平時沒給林千秋惹麻煩,每次都是他幫自己收拾爛攤子,沒有一次是他自己獨自解決的。


    想到這裏,又想起林千秋不止一次的好言相勸,勸他氣血方剛沒錯,但是氣盛、做事不計後果,不思考,就是錯,大錯特錯。


    這兩年多以來,他宋平又何嚐沒有被年輕氣盛中的盛字給害慘了。


    若不是他年輕氣盛,就不會讓半盒重新現世,以至於引發江湖各門各派爭相廝殺。


    “如果沒有半盒,蘇南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如果沒有半盒,西域是不是就不會進犯中原了呢?”


    這兩個牽動靈魂的問題,像噩夢般日夜折磨著宋平,又像他自己在問自己,卻沒有道出答案。


    一向了解宋平的林千秋無意中瞥了宋平一眼,便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宋平碎碎念著,頭都不抬起來,整個人就像經曆一場直擊心靈的大變故一般,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


    林千秋想喊住他,卻被不知道什麽來的老劉攔住了。


    老劉湊近林千秋耳邊,低聲說:“還是別管他的好,自從蘇南死後,他每天都會這樣自責。除了他自己,沒人能幫他打開心結,由著他吧。”


    一聽這話,林千秋和老劉麵麵相覷,王亦癡滿臉狐疑的向他們看,兀自走開了。


    見宋平遲遲沒出來,林千秋隻好拉著老劉到一邊去說話。


    “翁紹啊,這件事你怎麽不早點跟我說,要是早點知道,我就不會想阻止他去找鍾琦報仇了。”林千秋說道,語氣中帶著些許悔意。


    一聽這話,老劉立馬說:“不是我不告訴你。我是看你太忙了,不能再有事壓在你心頭上了。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清楚嗎?你跟宋平師徒倆都一樣,都隻會逞強!


    林老爺子,你救過翁紹的命,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讓宋平誤入歧途的。”


    “那就拜托你了。這孩子我看著長大,不是兒孫也勝似兒孫了,他就是這麽個驢脾氣。你多教教他,畢竟他還是太年輕了。”林千秋說道。


    老劉重重的點了點頭,而後兩人分開了。


    林千秋跑去追王亦癡去了,半途遇到在開闊地練劍的鍾夢尋,說是王亦癡往東門去了。


    屋子中,隻留下老劉和宋平兩人。溫獻自然是跑去看鍾夢尋練劍去了,而蘇北和林若瀅去幹什麽了,不得而知。


    “真快啊,自打咱們離開三更街重入江湖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也不知道春蘭和店小二如何了。”老劉趁機岔開話題,想讓宋平暫時從自責的泥潭中出來透透氣。


    一聽這話,宋平兩眼迴了神,微微張了張嘴,但終究是沒有說什麽話。


    “宋平,等長安的事結束了。你就該去陽澤之地了,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哪裏,怎麽樣?是不是很感慨?”


    一聽這話,宋平幹笑幾聲,說:“倘若蘇南還在,知道要去尋寶,他應該會很高興吧。隻是現在他不在了,總感覺缺了點該有的東西。”


    “劉叔,出來一年多了。宋平給您和大家惹了不少麻煩,有時做事毛毛躁躁的,不知劉叔會不會怪我。”宋平嗬出口白氣,耳旁是窗外唿嘯的狂風。


    老劉憨憨一笑,拿出旱煙槍一屁股坐在木階上,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


    一時間房裏是雲裏霧裏,宛若仙境,就是氣味濃烈了些。


    “傻小子,誰年輕的時候不氣盛,氣血方剛不是錯,熱血上頭也不是錯。隻不過有時候,上天就是那麽愛捉弄人,當你熱血過頭了,總是要到頭一桶冷水,讓你清醒清醒的。”


    一聽這話,強忍了許久的宋平終究還是沒能忍住,不禁潸然淚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宋平心中的悲痛,就跟他那一夜間斑白的雙鬢一般。再怎麽藏,它也在哪裏。唿之即來,卻又揮之不去。


    “劉叔。你怪我嗎?蘇南沒了,你怪我嗎?


    劉叔啊,有時候我真的想,就這麽算了,大家一塊迴去三更街多好。可是……又不能讓蘇南白死了……”


    聽了這話,眼圈紅紅的老劉一味的吐煙圈,良久才吐出一句:“生老病死,自有定數。”


    “不要太自責了,帶著蘇南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吧。”


    說罷,老劉起身下了樓。剛走出門,迎麵撞上急匆匆的蘇北,跌了一跤。


    “毛毛躁躁的幹什麽?要是撞到林老爺子或者無戒大師怎麽辦?!”老劉嗬斥道,卻看見蘇北滿眼焦急。


    “劉叔!!嵐楓……嵐楓不見了!!”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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