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神陰鷙,似在思索,緩緩道:“太師,現在隻有朕與你,方才不便說的,現在但說無妨。”


    張天彪緩緩道:“此事可大可小,說不定,還是個轉機……”


    皇帝眼神灼灼,忽地拈須大笑道:“知朕者,太師也!”


    早朝如常。


    眾文武大臣已經知道了昨夜有人闖入禁宮之事,個個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更恨不得自己現正外出公幹,以免一會早朝之中有可能被憤怒的皇帝點名,承受那無妄的業火。


    皇帝麵沉如水,卻是輕輕抬手指了指大殿正中擺放的物件,淡淡道:“諸卿且看。”語氣之中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大殿正中,擺著一張大案幾,數麵屏風、拓紙,數十件短兵刃,最令人側目的,是案幾上那一坨已然幹涸的……翔!


    文武百官但覺頭大無比,連捏鼻子的心情都沒有,麵麵相覷。


    皇帝一雙虎目,似乎盯在每一個大臣的心裏,其中殺機閃現,令人不寒而栗。


    大殿下眼見無人開口,咬咬牙,站出來,高聲道:“此乃謀逆重罪,藐視天威!應著禁軍徹查內宮,六扇門遍搜京城,將此狂徒緝拿!”


    二殿下站出來冷笑道:“這兇徒在我迴朝之後便做此不法之行,分明是羞怒攻心,不擇手段了,很有可能是風之國派來的奸細!兒臣奏請父皇,對風之國再次宣戰,震懾宵小!”


    皇帝虎目之中閃過一道寒芒,卻是未做任何表示。


    三殿下道:“兇徒竟能在禁宮橫行無忌,禁軍守備也過於廢馳了,兒臣願為父皇分憂,整頓禁軍,以保禁宮無虞。”


    此言一出,大殿下、二殿下、四殿下均是顯出緊張之色。


    三殿下趁機索要兵權,若是讓他掌握了數萬禁軍的指揮權,必然在爭奪東宮的鬥爭之中握有極大的優勢。


    皇帝深深地看了看三殿下,卻依然沒有表態。


    四殿下道:“禁軍整頓一事,需從長計議,但若不能及早揪出這狂徒,將令我等寢食難安!兒臣覺得,此人應與那襲擊六部官員的鬼麵人有所關聯,應重點調查京中江湖高手,或者放出話來懸賞此人讓那些江湖人士,為我們揪出這條隱藏的毒蛇!”


    眾大臣紛紛點頭,尤其是六部那些被襲擊毆打的官員,神情最為激動,頗有期待之色。


    五殿下笑了起來,皇帝頗為不悅,道:“皇兒,因何事發笑?”


    五殿下道:“兇手就在眼前,你們還去研究什麽呢?”


    大殿下不悅道:“五弟,莫要亂說!”


    五殿下笑道:“兇手留下的兵刃,都有記號,分明就是示威嘛!找他們就是了!”


    此言一出,偌大的朝堂,霎時寂靜無聲,不少人更是駭然失色!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揚。


    眾大臣心中激起驚濤駭浪,兵器上刻著“惠”“雍”的字樣,且有些年份,分明是上一代惠王與雍王時代的軍械,若是皇帝默許以此做文章,惠王與雍王恐怕便有大麻煩了!


    兵部尚書湯敏偷偷用眼角瞄了一眼二殿下,見他亦是偷偷看向自己並微微點了點頭,心下有了主意。眾臣尚未迴過神來,湯敏已然搶身出來,神態激動,大聲道:“聖上!惠王與雍王派人夜探皇宮,留下兵刃和極其汙穢之物,實在是藐視天威,有不臣之心!用意歹毒,其罪可誅!”


    眾大臣暗暗吸氣,覺著湯敏所說實在牽強,卻又無人敢反駁。


    皇帝臉色依舊陰沉,眼中閃著厲芒,似在沉思。


    眾大臣醒悟,紛紛站出來,七嘴八舌,一致指摘惠王、雍王有謀逆之心,竟敢派人入宮示威,還囂張地到禦書房撒野,兵刃就是最好的證據,之類,雲雲。有些大臣唯恐語不驚人,羅列出一大堆惠王、雍王平日裏的言行舉動,說他們早懷不滿,隻是我皇寬宏大量未曾與他們計較,不想他們不但不知悔悟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愈加放肆,實在有負聖恩,令人痛心疾首,懇請皇上莫再姑息養奸,應以雷霆手段狠狠打擊,以正天子之威!


    一時之間,群情洶湧,好不熱鬧。


    也有幾個大臣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未曾參與這場群罵之中。


    皇帝虎目掃過群臣,每一個人的表現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些未曾參與攻擊二王的。


    他心裏頗為滿意,對於昨晚那個神秘人,反而少了幾分怒意。


    早朝散了之後,所有人的心中俱是激起驚濤駭浪。


    丞相褚綏風用蚊蚋般的聲音喃喃自語道:“天色不好,要變天了……”


    大哥賊頭賊腦地從外麵進來,見孫長勝正閉著雙目,輕輕揉捏自己的太陽穴,不禁心下發笑,玩心大起,順手在自己頸脖後抹了一把,捏了一個小泥丸,手指一彈,那綠豆般大小的泥丸發出尖銳的破空之聲,激射向孫長勝的麵門!


    孫長勝喝一聲:“好膽!”本是坐著的身子,一晃已然閃到一丈開外,三點寒芒疾撲向大哥,雙目怒睜,手上拎著一把已然出鞘、閃動著流水般青芒的寶劍,刷刷刷連出七劍,劍勢奇峻,籠罩了一丈的空間,寒氣驚人,令人相信,任何卷進他劍勢之中的物品,必將被絞得粉碎!


    “嘭!”一聲巨響,孫長勝原先坐的那張椅子四分五裂,聽得大哥高聲笑道:“好!”三點寒芒在空中一閃,光芒收斂,消失無蹤。


    孫長勝愕然道:“大哥,怎麽是你?”收起寶劍,大搖其頭。


    大哥手一攤,露出三片鎢鋼打製的多棱暗器,正是孫長勝成名暗器——“葫蘆葉”!


    大哥笑嘻嘻道:“小孫,你武功練得不錯啊!我還以為你隻顧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呢。”


    孫長勝知道他揶揄自己昨夜與公孫蓮之事,暗道自己與夫人歡好竟然被這個大混蛋聽了去,不禁有些怪異的感覺,訕訕笑道:“那也不用偷襲小弟嗬,小弟這……正累著呢。”


    大哥笑嘻嘻地,神情頗為無賴。


    孫長勝笑道:“大哥,聽聞你昨晚大鬧禁宮,還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小弟佩服得緊!”


    大哥喉頭發苦,暗自後悔,他從皇宮出來,便覺得在案幾上撇條一事,實在太下作了,說出去也沒什麽光彩,於是暗暗打定主意,說什麽也不能承認。


    大哥笑道:“夜闖禁宮,留字插刀這種小事何足掛齒?”


    孫長勝笑吟吟的看著他,悠悠道:“就這些麽?還有別的嗎?”


    大哥一臉愕然之色,道:“沒了啊!還有什麽?”


    孫長勝看了他一眼,笑道:“聽說有個無恥之徒,居然在禦書房的案幾上,拿了春宮圖,打手銃,撇大條,大哥你說這人惡不惡心?變不變態?”


    他說得半真半假,就想逼大哥就範。


    豈料大哥臉皮也是厚得厲害,他聞言立刻臉顯鄙夷之色,罵道:“究竟是何人,跟在老子後麵,老子離開禦書房還沒這些,是誰後來溜進去,做了這些沒有下限的事?真是狗一般的行為。”他話說得惡毒,同時撇的一幹二淨。


    孫長勝無奈地搖了搖頭,無法從大哥這個厚臉皮的家夥口中撬出話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


    兩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對笑。


    正說笑間,卻見公孫蓮與苓芳從外攜手進來,公孫蓮臉上掛著甜笑,苓芳卻是臉上帶著憤憤之色。


    大哥瞥了公孫蓮一眼,暗暗心驚,暗道:小孫使了什麽妖法?他夫人怎麽看起來,比之昨天更加嬌豔幾分?


    他看了兩眼便不敢再看,把目光轉向苓芳,卻見苓芳黑沉著臉,咬著唇,不滿地盯著自己,眉目之間泛著酸意,登時大感有趣,衝著苓芳扮了個鬼臉。


    苓芳一愣,再也無法板著臉,咯咯地嬌笑起來。


    孫長勝笑道:“夫人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還有,苓芳妹子怎麽氣鼓鼓的?誰欺負你了?孫哥哥給你做主。”


    公孫蓮微笑道:“沒什麽。”


    苓芳卻不幹了,她氣唿唿道:“姐姐脾氣好,我可受不了!孫哥哥,不是我被人欺負,而是姐姐被人調戲了!”


    孫長勝驚疑交集,詫異地看著公孫蓮,見她臉上依然掛著甜甜的笑容,哪裏有半分生氣的樣子?


    他狐疑道:“夫人,此話當真?”公孫蓮的武功與脾氣他最清楚,若真有人敢調戲她,無異於自尋死路,在甜美的笑容下麵,是可怕的殺招,舉手投足之間,她能有一百種方法,讓你悔不當初。


    公孫蓮笑道:“沒有的事。”


    孫長勝皺起眉頭。


    苓芳急道:“姐姐,你幹嘛包庇那個壞人?孫哥哥,我告訴你,我們是被一個叫什麽南宮金刀的粗鄙漢子,當街調戲了,那漢子手捧一大束鮮花,單膝跪地,還說什麽公孫姐姐其實當年應該嫁給他,他直到現在依然等著公孫姐姐,他還說孫哥哥你就是一個猥瑣的銼貨,隻要公孫姐姐把孫哥哥給……給休了,他一點也不會介意公孫姐姐曾經跟過孫哥哥這個渣滓,他會舉辦全武林最盛大的婚宴迎娶公孫姐姐。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跪在地上,涕淚橫流,死皮賴臉,像什麽樣!我恨不得上前打他幾個大耳刮子,卻被公孫姐姐攔住了,真是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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