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皮狐狸與孤魂野鬼看著大哥腳下圈中插著的兩支五尺長的長箭,眼中俱是露出佩服之色。但見這兩支箭上,各串著數十枚銅錢,箭鋒從銅錢的孔中穿過,卻沒有將銅錢完全破開,就那麽一串地穿著,斜斜地插入地下。


    大哥微微喘了口氣,正色道:“厲害,厲害!”


    他還沒說完,忽然大罵一聲:“我操!”左手扣著的一個東西激射而出,原來也是一枚銅錢,那枚銅錢激射而出,也是瞬間失去影蹤,就聽得“當”的一聲悶響,空中火花濺射,一支三尺長的短箭現出身影,跌落在地,斷做兩截,旁邊還有兩瓣銅錢。


    大哥左手抹抹額頭上的冷汗,罵道:“娘的,真他娘的好險啊!”他一側身,喝道:“小哥,你也接我一招!”他右手一彈,就見一道黃光,霹靂一般從他手中激射向那雪山小怪。


    雪山小怪雙眼圓瞪,急急拔出一支長箭,在身前一擋,但覺一聲爆響,就覺得一股子巨力湧來,運氣抵擋,卻仍承受不住,四肢百骸像裂開似的,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方才站穩。定睛看時,手中的長箭隻剩下半截,木茬散開,一枚銅錢和一段箭頭跌落在圈中,閃著黃燦燦的光芒。


    他愣愣地立在原地,肋下已是冷汗直冒。


    就聽得孤魂野鬼陰仄仄地笑道:“小怪物,你也不是對手啊!哈哈!”


    雪山小怪皺著眉頭,剛要說什麽“老子哪裏輸了,這不是平手嗎”的話,低頭看到自己有一隻腳已退出圈外,頓時意識到自己的確是輸了半分,不由臉如土色,陰沉著臉,不做言語。


    大哥看了他一眼,笑道:“娘的,老子差點就輸了!要不是我銅錢多,就完咯!小哥你那第三箭,太霸道了!無聲無息,要不是你當麵說了有三箭,我就著了你的道了!”


    雪山小怪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淡然道:“輸了就是輸了,大哥你的暗器功夫,確實厲害,老子心服口服。”


    大哥正色道:“好在我也練了好幾年,不然必死無疑。”


    獅皮狐狸哈哈大笑道:“你們都別客氣了,小怪物也輸了,說吧,你要他作甚麽?”


    大哥笑道:“我現在可沒想到,待我想到了,自然會找小哥的。搞不好,留著的這次,以後可以保命也說不定哦。”


    雪山小怪這時也展顏笑道:“好!今日一戰,也是痛快!今後但有用得著兄弟的地方,但說無妨,不過,隻有一次機會哦。除非,你下次比試,還能贏得了我!”


    大哥擺擺手,苦笑道:“那可不好!你們這般厲害,乃我生平僅見,還一下子就是三個,今天湊巧贏了,還敢有下次啊?”


    獅皮狐狸笑道:“哈哈,大哥果然是大哥,不似那些所謂正派那麽做作,好!正是不打不相識,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雪山小怪也笑道:“就算你今日不肯入我雪山派,也是我雪山派的朋友。”


    孤魂野鬼有些詫異地望了他一眼,默不作聲。


    四人作別,大哥望著地下那堆破碎的銅錢,不禁跌腳,哭喪著臉,喃喃自語道:“真是可惜呀可惜!這……這錢不知道還能不能用的出去啊!唉……”


    他伸手去拾那些銅錢,誰知道手剛剛碰到,一陣風吹來,那些銅錢和那幾支箭,俱化作齏粉,大哥呆了一呆,又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心道:厲害啊!還好這幾個人都是豪爽之人,要是三個一起上,老子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裏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功夫可不能原地不進呀!


    大哥在河中撈了些魚蝦,吃了一通,辯了方向,繼續往西走,他低頭思索與雪山派三人的比鬥,不知不覺已到戌時,覺得有幾分腹饑,抬頭一看,卻是來到個村落,這個村落多數人家已是關門閉戶,熄燈安歇,隻有一戶人家仍舊發出微弱的燈光,隱約還有低低的讀書之聲。


    大哥奔過去,輕輕敲了敲掩著的竹門,低聲喚道:“有人嗎?可否方便借宿一宿?”


    讀書之聲嘎然而止,須臾,腳步聲傳來,竹門打開,但見一個魁梧的大漢拎著一盞油燈,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唇紅齒白,目如點漆,粉雕玉琢,甚是可愛。大哥作了個揖,道:“在下貪圖趕路,不覺錯過住店,天色已晚,不知能否行個方便,借宿一宿,明早便行。”


    那大漢朗聲笑道:“兄弟哪裏話!誰帶著家出門呢?不嫌屋小肮髒,就請進來歇歇腳吧。”


    大哥道了謝,跟著那個大漢進了屋,那大漢把油燈撥亮了些,大哥周圍打量了一下,屋內由竹木隔開幾間,陳設簡陋,卻擺著不少刀槍箭弩,以及猛獸的皮毛頭顱,想來是個獵戶。桌椅茶具,俱是簡易,似是自製,桌上擺著幾本書,其中一本翻開了。


    那大漢抓起茶壺,掏了一把幹藤放進去,倒了滾水,笑道:“山野人家,沒有好茶葉,自製藤茶,讓客人見笑了。”


    大哥笑道:“深夜叨擾,已是不安,豈敢多求?”


    喝了一口,但覺甚是迴甘,不禁讚一聲:“好茶。”


    那大漢眉頭舒展,又取出些鹹肉菜幹粗米,道:“客人可曾用飯?”


    大哥道:“不曾。”


    大漢點點頭,對那孩童道:“哥兒,你且自己讀書,爹爹去煮飯。”那孩童應了,大漢便往後去了。


    大哥翻看那幾本書,看那書俱是殘缺不全的,問那孩童道:“你識得多少字?”


    那孩童不答,撲閃著一雙黑亮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說:“叔叔,你和爹爹一樣,也是獵人?”


    大哥奇道:“你怎麽知道?”


    那孩童脆脆地笑道:“我當然知道啊,你看,這個大蟲的皮毛都出來了。”


    大哥低頭一看,不禁也笑了,原來他帶的那張虎皮,從懷中露出了一角,被這孩童看到了。


    那孩童又說道:“叔叔,我爹爹乃是這方圓幾十裏最好的獵人,我長大了也要做獵人的,叔叔你知道我爹爹嗎?”


    大哥柔聲道:“叔叔不知道,叔叔是外地來的。”


    那孩童道:“我爹爹可厲害了,一個人就可以對付幾頭狼,我也想像他這麽厲害,可是爹爹說光會打獵還不行,他還要我念書。我現在白天要跟爹爹去打獵,晚上還要念書識字,我好忙的。”


    大哥笑道:“你爹爹說得對。”他拿起一本書,對孩童道:“這本書你會念嗎?”


    孩童道:“會啊!爹爹念過一次,我就會念了啊!”


    大哥一驚,此孩童難道過目不忘?


    他心思轉動,柔聲道:“那你念一遍給叔叔聽。”


    那孩童果然很歡喜,奶聲奶氣地給大哥背誦起來,大哥聽了一會,卻大搖其頭,原來這孩童好多字都是念錯了的。但那孩童卻是渾然不知,脆生生地繼續念,居然把整本書真個背完了,當然,一大堆念錯的。


    大哥心道:這孩子是塊璞玉,可惜沒人教導,可惜了。


    他一邊聽,一邊把那孩童念錯的字圈了起來,又拿起一本書,讓那孩童念,同樣把念錯的圈起來,待到那大漢把飯菜端出來,大哥已把桌上那幾本書中孩童念錯的字都圈了出來。


    那大漢對大哥說:“鄉野人家,沒有什麽好招待,客人將就吃些。”


    大哥道了謝,將飯吃了。大漢將碗筷收拾去了,大哥問那孩童:“是誰教你識字的?”


    孩童道:“是爹爹。”


    大哥恍然,張口忽地念起來,嘮嘮叨叨地念了幾千個字,然後盯著那孩童問道:“孩子,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那孩童撲閃著眼睛,奶聲道:“我不知道叔叔說的是什麽意思,但我記住了。”他張口就念,竟將大哥剛才所念的數千字,一字不差地複述了出來。


    大哥一把大腿,笑嗬嗬地說道:“好,好!好孩子!”


    那大漢這時走出來,見此很是疑惑。大哥笑道:“一飯之惠,無以為報,我見公子聰穎過人,甚是喜歡。”


    那大漢臉一紅,道:“客人說笑了,小兒自小沒有娘親,我又沒有什麽活計,隻能白天帶他上山打獵,晚上教他識上幾個字,不做睜眼瞎罷了。”


    大哥忽地冷聲道:“既如此,就該教對的啊,怎地自己不會念的,也教兒子這麽念?”


    那大漢老臉一紅,囁嚅道:“家窮,請不起先生。”


    大哥歎了一口氣,道:“我是喜歡這孩兒,不願他廢了。這裏是他念錯了的字,你若願意,我便糾過來,可好?”


    那大漢哪有不願之理,忙叫孩童拜師,大哥攔住,正色道:“既如此,我便通個姓名與你,我名叫大哥,卻不是有心要占便宜。”


    那大漢一呆,也是笑了,那孩童卻雀躍起來,拍手笑道:“師傅師傅,我真真和你有緣呐!我叫帥哥!”


    “帥哥?”大哥神色一凜,忽想起李神算所說,自己投宿的人家姓帥,難道真被那相士說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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