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寺實力非弱,卻一直低調於世,龍驍自從與皇帝長談之後,亦察覺這寺裏似乎藏了許多隱秘,正如桑吉所言,雷雲寺的存在,便是為了萬代守護這些秘密。


    但他這個百年一出的情僧,修為低弱,壽命不長,不入傳承,為何會對鳳凰真血這等數千年前的秘事,知之甚詳?


    “貧僧所知,不僅是三千年前的事,還有更久遠的……”


    桑吉目中露出幾分嘲諷之意,“人之有欲,方有所能,貧僧即為情而生,便該執念深重……”


    說到此,他驀地昂頭長笑,溫潤的臉上顯出掙紮和悲苦之色。


    這笑聲在靜謐安詳的佛殿中悠悠徜徉,被清規戒律長年壓抑的心緒,一旦展露頭角,便與這份冷寂顯得格格不入。


    這般突如其來的壓抑與縱情,情緒過於強烈,蘇茉的空靈道心立時有所感應,她既覺茫然,又似有隱隱的感同身受,心中無端生起一陣酸楚,卻不解其意。


    桑吉的笑聲戛然而止,像是已下定決心,“我可以帶你們去取鳳凰真血!”


    龍驍默默注視他,半晌問道:“有何條件?”


    桑吉目光低垂,麵上重又顯出端莊沉靜,少了那絲溫和,如同沒有情緒的佛像,莊嚴肅穆。


    “護送本座往萬佛窟深處。”


    “深處有什麽?”龍驍追問。


    桑吉不再開口,麵無表情地垂目。


    他的要求,與他們的目的並不衝突,他們此來,本就是為了劫持即將圓寂的尊佛,前往萬佛窟的。


    但進來方知,反倒是桑吉迫切地等著他們到來,這樣送上門來的人質,言辭間又有許多不願吐露的隱秘,龍驍心下猶豫,迴頭去看蘇茉。


    蘇茉的目光依舊落在桑吉臉上,她不明白為何,從這個相貌清俊溫潤的中年僧人身上,感受到的是與龍驍一樣的熱切和堅定,這明明是兩個性格迥異之人。


    她的聲音輕緩溫柔,問道:“大師,卿卿何在?”


    桑吉斂著的眼睫微微一顫,抬起眼來,目中有沉沉悲意,起身做了個手勢,“施主請隨貧僧來。”


    他們此刻所處的偏殿,深度隻及外間主殿的一半,適才蘇茉在外看了一圈,察覺此間應該另有一室。


    桑吉身後的牆上有幅畫卷,她之前便留意到了,畫中大雪漫天,落英繽紛的桃花樹下,立著身穿大紅袈裟的僧人,畫的遠處,茫茫雪原上,有個白衣女子的背影,喁喁獨行。


    僧人朝著女子的方向而立,人物雖隻是寥寥數筆,卻有意境透出,似乎女子的漸行漸遠,令得僧人神情愈發黯然。


    此時桑吉的手輕撫過畫卷,打開其後的秘室,透出滿室幽幽靈光,濃鬱的靈氣撲麵襲來。


    看到室內正中的那口玉棺時,蘇茉的心揪了一下,幾步上前,見到裏麵側臥的女子時,一顆心才輕柔地迴落下來。


    女子雪白的頭發鋪在一側,相貌已是垂垂老矣,露出的半張麵孔蒼白憔悴,眼角有細密的紋路,卻仍能看得出,韶華之時必定是個娟秀溫婉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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