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彧向來脾氣極好,聽了蘇茉的安排,雖很無奈,卻也隻是挑了挑眉,“你怎麽這麽任性?我剛才跟你說的,都白說了。”


    若是清羽和自己同行,起碼有兩個元嬰修士護著,不怕被劫仙器的人堵住,她這個時候反而要去棲霞宮待這麽久,到時再次啟程,身邊卻無高手相護。


    除非和封如意同行,但她手下也有一個元嬰初期的護衛,而且最多隻能護她到中州。


    他放緩語氣又道:“其實這次我也要去一趟東臨,可以送你到濟陵城的。”


    蘇茉看了他半晌,似笑非笑說道:“公子看起來還真清閑,這麽大一副產業,你卻一天到晚四處亂跑,能打理得過來麽。”


    “誰說我亂跑。”良彧理直氣壯,“我是真有事,龍驍就駐守在那邊的驚羽關,我找他有正經事要談。”


    蘇茉將他的茶杯續滿,她自己卻沒喝茶,手邊放著一小壺玉泉釀,此時杯子空著,被她拿在手裏,習慣性地轉著把玩,她指尖修長嫩白,看上去與手中玉杯同質,良彧盯著她的手看,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不是任性,你說的那些我都明白。”她的語聲低柔,夾雜在那邊葭卉爽朗的大笑聲中,顯出幾分柔順。


    “我從凡俗界來,在乾元的日子太短,等級又升得太快,一時很難適應。這趟出來曆煉,的確是太心急了些。


    但都出來了,總不能再打道迴府。棲霞宮畢竟是太微附屬,又有如意在,我才想著靜下心來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的修為,免得遇上麻煩,總是要求助於他人。”


    良彧和她相識以來,從未聽她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還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一時愣著神,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忽有一種錯覺,似乎那邊笑鬧的三個人並不存在,值此良宵,唯有自己,與她共處一室,喁喁私語。


    他將杯中的茶一口喝光,拿過她那隻小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修煉的事我雖不懂,但你若想這麽做,肯定有你的道理。”玉泉釀雖靈力低微,卻不是他這樣的凡人可以牛飲的,淺啜一口,立時便覺得有微微醺意,他借著酒勁說道:“待你離開棲霞的時候,我來接你。”


    蘇茉默不作聲,看著他被酒意染得微紅的眼睛。他向來未語先笑,待人和善,總令人忽略了他的長相,而將他當成一個好脾氣的生意人。


    實際他的臉輪廓極為俊美,額庭飽滿,長眉如刀裁,他的這雙眼睛,如今細看才發覺,眸子竟是淡淡的藍色,如一汪淺碧清池。額頂的銀發慵懶地垂落下來,拂過他顏色淺淡的薄唇,在這幽暗的燈華之下,顯出一絲邪魅妖異之美。


    蘇茉驀地想起玄幽山上的良煜,百年前的人與眼前之人的相貌再次重合到一處,令她一時有些分不清,是時空的錯亂,還是自己意識混淆。


    忘情塤忽然出現在她手中,代替了她把玩著的小酒杯。


    良彧見到這塤,忽然笑起來,“原來你還會這個,吹一曲我聽聽。”


    蘇茉垂首不語,長長的睫毛將她眼中的神采統統遮蔽,也將心中的情緒盡數掩蓋。


    良彧定定看了她良久,忽然伸手將案上的幾隻茶杯拖到麵前,給每個裏麵斟了高低不平的茶水,拿過玉箸敲擊起來。


    悠揚的曲聲響起,韻律雅致,連那邊的三人也停下了說話,側耳傾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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