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花道,紅樓前,兩個打掃衛生的阿姨在說悄悄話。


    “誒!你說今天綏爾小姐能順利見到孔老先生嗎?”


    “估計難,聽說孔家那小孩兒昨天哭了一晚上,老的還沒安撫好又得罪個小的,難啊!”


    “要我說,也是孔老先生太較真了,綏爾小姐都這麽有心了,他怎麽還為難小孩兒?”


    “誒?你以前可不是這麽說的,你之前說你要是孔老先生才懶得伺候這種活祖宗。”


    “哎呀,那是因為我之前不了解綏爾小姐嘛~就聽說是主家來的刁蠻小姐,再加上她才來第一天就頂撞武太奶,我不就以為……現在看,綏爾小姐沒什麽不好?千金大小姐嘛,有點脾氣也正常。”


    “這麽說也是,聽說昨天大黃追出來的時候還有人幫綏爾小姐呢,好像不止咱們,鎮上的人都挺關注的。”


    小鎮沒什麽大事,傅綏爾道歉的事風風火火鬧了大半個月,鎮上的村民也從一開始的質疑、漠不關心,到現在看見傅綏爾上街都會友好打招唿。


    紅樓小閣,二樓的木窗從裏麵被推開。


    武太奶站在窗前。


    院子很安靜,阿姨們的悄悄話有一句沒一句傳進了房間。


    武太奶側頭,“真的不去見見她們嗎?”


    裏屋,一個少年端坐在羅漢床上,手裏拿著一本《論衡》,右手腕帶著一根鮮豔的紅繩。


    少年低垂著頭,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從書中轉移。


    武太奶明白了他了意思,點點頭,“那太奶奶去了?”


    “嗯。”少年惜字如金。


    武太奶早已習慣,慢慢走出房門。


    *


    今天依舊是铩羽而歸的一天,但傅綏爾能量滿滿,因為路過街頭的時候,賣菠蘿冰的阿嫲真的把她叫住了,送了她和薑花衫每天一碗清涼解暑的菠蘿刨冰。


    迴到老宅,菠蘿冰已經吃了一半。


    武太奶在門口等著她們。


    傅綏爾還以為這老太太又要訓話,給薑花衫使了個眼色,一臉警惕。


    武太奶看出了她的戒備,朝兩人招手。


    “太奶奶。”


    武太奶看了看傅綏爾,又看了看薑花衫,眼神慈祥,“累了吧?迴去休息吧。”


    *


    迴到小院,傅綏爾擦著半幹的頭發,一頭霧水。


    “我還是沒搞懂,太奶奶在門口等著我們就為了跟我們說一聲迴去休息?”


    這一個月,老太太可沒少折騰她們,坐行吃笑沒有一樣不挑毛病的,她一下這麽好說話,傅綏爾還有些不適應。


    “不用弄懂,學會接受就可以了。”薑花衫說的漫不經心,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漫畫書上。


    傅綏爾停下手中的動作,盯著薑花衫,“阿衫,你在看什麽?”


    她早就發現了,每次她們從從外麵迴來,獨處的時間薑花衫都在看漫畫,她該不會變成二次元的漫畫迷了吧?


    薑花衫合上書,若有所思看著傅綏爾頭上的標簽,從那天傅綏爾能看到站牌的花之後,愚蠢、衝動的字樣就已經縮小到位列‘天真’之後。


    現在,傅綏爾的主標簽是‘天真’,也就是說,‘愚蠢’‘衝動’對她的影響力已經越來越小了。


    其實到這就已經有了裏程碑式的勝利,但薑花衫要的遠不止這樣。


    她的想法更大膽,激進。


    “怎麽了?”傅綏爾摸了摸頭頂,“我腦袋上有什麽嗎?”


    薑花衫搖頭,將手裏的漫畫書遞給她,“你剛剛不是在問我,在看什麽嗎?”


    “昂。”


    傅綏爾接過她手裏的漫畫隨意翻了翻,這本她看過,好像是惡毒女配忽然覺醒,有了金手指之後就開始攻略男主,最後男主男二男三甚至男四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杉杉喜歡看這種劇情?


    “我在想,我以後可以做什麽?”


    傅綏爾愣了愣,完全不懂為什麽薑花衫要想這種事。


    薑花衫,“綏爾,你想過自己以後長大要成為什麽樣的人嗎?”


    傅綏爾搖頭,“我自從知道我家很有錢以後,我就沒想過了。反正我不管活成什麽樣子這輩子都不會過的太差。”


    她看了薑花衫一眼,很好奇,“那你呢?以後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薑花衫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想去當畫家。”


    “畫家?”又是一個傅綏爾完全沒想到的答案。


    但她尊重薑花衫的任何決定,立馬說道:“畫家好!到時候你辦畫展我給你投資,你想什麽畫就怎麽畫。”


    薑花衫又問,“那你呢?”


    傅綏爾抓了抓頭,莫名煩躁,“不知道啊,真的從來沒想過,你這麽問我腦子跟漿糊似的。”


    薑花衫抓下她的手,“那就從今天開始認真想一想。”


    傅綏爾愣了愣,“想什麽?”


    薑花衫,“想想你為什麽存在,你存在的意義是什麽?如果以後沒有沈家和傅家的支撐你還能靠什麽立足?想想,如果你隻是你,你想怎麽去支配自己的人生?”


    當你認真去思考的時候,你就會生成與劇情對抗的思維,如果有一天這樣的思維足夠多,你就能成為另一個‘薑花衫’,覺醒自我意識,成為有生命特征的載體,撕掉所有標簽不被任何人定義。


    因為當初,我就是這樣覺醒的。


    *


    薑花衫是個行動派,當天下午就向武太奶表達了自己想學畫畫的訴求。


    關於興趣發展,武太奶並不幹涉,第二天就置辦好了學習畫畫的材料,原本還打算聘請了一位名師來襄英教學,但被薑花衫拒絕了。


    她決絕的理由很簡單,人天生就會畫畫,就像人生下來就能分辨色彩,技法什麽時候學都不遲。


    襄英的生活簡單充實。


    之後的半個月,兩人還是雷打不動去找孔老師道歉,失敗迴來後,薑花衫就會搬著她的畫架在廊下調色,傅綏爾背靠著薑花衫,望天思考她人生的意義。


    有時候會迎來一場暴雨,雷聲轟鳴,雨滴像亂箭一樣拍打屋簷,黑雲壓城讓人有種兵荒馬亂的錯覺。有時候夏風撫弄碎影,白雲遊走,天空是調色盤裏純淨的湛藍,寧靜美好讓人有種歲月靜好的安逸。


    某個尋常的午後。


    “阿衫,我想到了!”


    傅綏爾忽然拍手大叫,一把抓住薑花衫的手。


    薑花衫筆尖一頓,原本要落在海麵點綴朝霞的紅,陰差陽錯落在了湖底的沉船上…


    她抬頭看向傅綏爾,卻見她眼神熾熱,眸光熠熠顫動。


    “我想當總統!”


    薑花衫眸光顫動,畫筆從指尖滑落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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