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綏爾的眼神一點一點變堅定。


    之前,傅嘉明也曾這樣推心置腹和她談心,他說舍不得媽媽和她,說想一家人永遠在一起,永遠對她好。


    當時她也是這麽問傅嘉明,“我需要做什麽?”


    傅嘉明告訴她,“你等會兒偷偷去後山躲一晚,這樣媽媽就會害怕,你說什麽都會妥協。”


    同樣的境地,薑花衫卻告訴她,她什麽都不需要做,好好長大就可以了。


    她雖然叛逆,但也並非真的不知好歹。


    傅綏爾低頭,看著眼前一地狼藉的漫畫書,嘴角拉出一道極淺的翹弧。


    努力讓自己變好嗎?


    未來可期。


    *


    考慮到這一路舟車勞頓,武太奶特意讓人把午餐送進了房間。


    傅綏爾起的很早,一路上都沒有閉眼,得到想要的答案後心裏鬆了一口氣,吃過午飯就犯起了困,一頭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重遊舊地,薑花衫身上的懶勁也不起作用了,吃過午飯就牽著小可憐出去遊園。


    她以前是真的很討厭這裏,覺得哪裏都不入眼,但現在換了一副心境,忽然發現老宅也不是隻有記憶中的幽深陰暗,中庭四麵見光,陽光傾瀉而下,綠植亭亭,光停在哪處影就散在哪處。


    這裏的蟬鳴比沈園還吵,夏天的味道比沈園還足。


    薑花衫站在庭院看了許久,一時間時空好像被分隔,她仿佛看見一個十三歲的小孩站在對麵和她對望。


    那個小孩兒背後有無數根牽引的提繩,她迷茫、怨恨、麻木看著頭上的天空。


    *


    太陽很快下山,天邊亮起了紅霞。


    傅綏爾一覺睡得很沉,醒來時薑花衫正坐在窗邊看她的漫畫。


    “你醒了?太奶奶讓我們一起去主廳吃飯,走吧。”薑花衫搖了搖脖子,站起身。


    “哦。”傅綏爾摸了摸肚子,下床跟上。


    主廳燈火通明,隔得老遠就聞到了飯菜香。薑花衫嗅了嗅,好像還有淮城湯包。傅綏爾咽了咽口水,原本不覺得餓的,聞著味兒就餓了。


    “太奶奶。”


    武太奶並沒有坐主位,見兩人進屋笑著點了點頭,“坐。”


    薑花衫猶豫片刻,坐到了太奶奶的左手邊,傅綏爾想也沒想挨著薑花衫坐下,薑花衫朝她使了個眼色,她癟了癟嘴,不情不願坐到了太奶奶的右手邊。


    太奶奶,“餓了吧?吃飯吧。”


    “嗯。”傅綏爾拿起筷子,叉了一個湯包放進薑花衫的碗裏,“這個聞著就好香。”


    薑花衫,“……”


    武太奶,“喜歡吃就多吃點,隨意點。”


    “那我就不客氣了,太奶奶。”


    傅綏爾每吃一口覺得好吃的,就給薑花衫夾一筷子,當真隨意得不能再隨意。


    薑花衫雖然一臉嫌棄,但還是默默夾起了碗裏的供給。


    老太太吃得很少,隻偶爾動一下筷子。


    沒一會兒,傅綏爾就吃飽了,摸著圓鼓鼓的肚子,“好飽好飽,沒想到老宅的飯菜比沈園的還好吃。”


    老太太從袖口掏出絲帕擦嘴,傅綏爾見狀愣了愣,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有人用手帕?


    “吃好了?”


    傅綏爾站起身,“吃好了,太奶奶我都吃撐了。”


    薑花衫隨手抽了一張紙巾。


    老太太臉色忽然沉了下來,語調嚴肅,“飯前不訓子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既然已經吃完飯了,那就留下來聽聽規矩。”


    傅綏爾被忽然變臉得老太太嚇住了,一臉疑惑看向薑花衫。薑花衫淡定擦了擦嘴,果然,該來的一個都不會少。


    老太太,“既然老爺子把你們托付給了我,我就得對的起這份信任。原本第一天不想給你們立規矩,可是剛剛那一頓飯吃得實在太不像樣子了,可見你們平時有多疏於管教。”


    傅綏爾無語,反嗆,“剛剛不是吃的挺好的嗎?怎麽就沒規矩了?”


    老太太雙手疊覆放在腿上,微抬下巴看著傅綏爾,“晚飯時間是六點,五點我就已經提前通知你們了,你們六點半才到,哪個家宴有晚輩讓長輩等的道理?”


    傅綏爾,“那是因為我睡著了,再說!又沒讓你等,你餓了不會先吃嗎?”


    老太太搖頭,再次聲明,“這是家宴。”


    傅綏爾還是不服,“家宴又怎麽了?我在傅家也這麽吃,我爺爺都不說我,你憑什麽說我?!”


    老太太,“傅家是傅家,沈家是沈家。如果傅家沒有人教你,太奶奶更要教你。”


    傅綏爾一句話都聽不進,隻覺這老古板煩的很,“行!你看不慣以後就不要一起吃飯了,我迴房間吃,我還不想看你的臉色。”


    老太太皺眉,“中午那頓是體恤你們辛苦才破例,家族長輩還在,哪有各吃各的的道理?以後六點準時開餐,你們必須提前十分鍾入座。今天的餐前禮儀也都不合格,從明天起我會慢慢教你們。”


    “誰要你教?都什麽年代了,還搞封建那一套!”


    “砰——”


    這句話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老太太忽然震怒,一巴掌重重拍下。


    傅綏爾被嚇了一跳,滿臉錯愕。


    “不管什麽年代,老祖宗的東西都不能丟!做人不能忘根!”


    “你!”


    傅綏爾剛想頂嘴,薑花衫叉了個湯包塞進她的嘴裏。


    “太奶奶,我們知道了,下次我們會注意的。”


    老太太的火收了不少,目光落在薑花衫身上,“從明天開始,你們每天七點起來。我看過你們的成績了,雖說沈家不指望你們文化有多出眾,但也不能是個文盲。先生已經替你們請好了,明天開始上課。”


    傅綏爾囫圇咬下湯包,翻了個白眼,家教就家教,還先生?


    薑花衫點頭,“知道了。”


    後來跟沈蘭曦結婚了她才知道,原來豪門望族的兒媳婦並不是那麽好當的,她常常因為教養禮儀問題出醜,那些人看不起她的甚至還會恥笑沈莊,這是有多不待見沈蘭曦才會狠心給他一個這麽愚蠢丟臉的媳婦。


    當然,她現在願意去學並不是她還惦記沈小夫人的位置,而是因為今天遊園時,她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未來由當下決定,起碼現在她已經掌握了每個當下。


    那為什麽不去和未來更好的自己相遇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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