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那麽嚴重,隻不過是輕飄飄的話而已,你從心理上遠離這些人就行了。


    你很會迎合群體,很會察言觀色、很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沒法說話的時候就閉嘴,你隻要知道心還是自己的就行了。


    你不是從很早之前就明白這個道理了嗎?


    這個話題的範圍越來越大,後來幾乎整個班級都參與了討論。


    當聽到“中國未來無望”這幾個字的時候,苗卿抑製不住地想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下去了,她深知自己改變不了什麽。


    卻突然餘光瞥到旁邊的人轉過身踹了一腳背後空著的桌子。


    鐵的桌子腿在地上摩擦,聲音很是刺耳。


    班裏安靜了一瞬。


    然後響起一個慵懶又狂妄的聲音,張揚得像是攜帶著火星子,劈裏啪啦炸開在空氣裏。


    “少說幾句,給自己積點德。”


    君柏的聲音像是天上的石頭砸到海裏,卷起百米海嘯,淹沒了苗卿全部的意識。


    在左手手心狠狠掐出的月牙也沒讓她感到疼痛。


    她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的啊。


    現實世界裏她被君柏拯救,這個世界裏她看了君柏五年。


    她怎麽可能不知道,旁邊這個少年灑脫善良、無懼無畏、擁有衝破一切的勇氣,不委屈、不遷就、有棱有角地活,熱熱鬧鬧地燒。不願平庸、不願迎合、不願世俗、熱血赤誠。


    這就是她喜歡的少年。


    崇拜、欣賞、並且引以為傲。


    可是又能怎樣呢,這樣幹淨熱烈的少年,她配不上。


    苗卿是個很少自我否定的人,她從來都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懦弱陰暗善算計,而君柏陽光幹淨光明正大。


    她躲不開這一瞬間的自卑心。


    前排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諷刺。


    “君大佬還管我們普通學生的閑聊呀!”


    又是王亞雯。


    苗卿現在才是真真正正討厭起了這個姑娘。


    所有對君柏抱有惡意的人她都討厭。


    王亞雯指尖繞了馬尾上的一縷頭發,坐在位置上翹了個二郎腿,挑釁地看著君柏。“在班裏也沒有言論自由了?那大家就都再也別說話了唄。”


    她看君柏不爽很久了。


    初中的時候她表哥被君柏揍到連她都認不出來,還被拎到了他們學校教導處。


    她記得君柏當時說,“你們學校有學生逃學,我幫你們送迴來了。”


    驕狂無禮目中無人。


    她想帶人去找君柏打迴來,卻被表哥阻止了。表哥一副被打服了的樣子,還說什麽是他自己的錯。恨得她牙癢癢。


    這種垃圾以前會是市一中的第一名?


    作弊的吧。


    現在還想幹涉她說話。


    王亞雯下意識忽略了君柏並沒有針對她甚至是連她名字都沒提的這個事實。


    社會上有一部分人總是熱衷於對號入座,仿佛是有被害妄想,以為全天下人都針對他們、看不起他們。


    王亞雯就是這種人。


    君柏懶得跟她計較,沒再理人,繼續把政治書往後翻。


    苗卿卻是聽不下去了。


    她一直就聽不下去,隻不過是假裝被自己說服而已。


    她以前跟別人爭論過,為自己辯解過,有過同情,有過悲憫和理解,可是沒用。看了太多惡意,深知別人的想法是不會因為自己的幾句話而改變的,所以幹脆鎖起來。不看,不聽、不在意,她變得自私,隻顧自己。


    這個樣子的少年君柏讓她重新有了“看不公不允敢麵對”的勇氣。


    “言論自由不是這麽用的。”苗卿說。


    王亞雯很氣惱地咬了咬牙,幹,一個兩個都跟她對著來!


    “怎麽不是?關你屁事啊。教官他又醜又矮沒有氣質看起來很丟人很讓我惡心,這是事實,還不讓人說了?”


    “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自以為是的嘴欠少年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會下劣兇殘到這地步。”


    ——苗·魯樟壽樹人迅·卿。


    她真的想不到這話是從一個高中生口中說出來的。


    迴想起上午的時候教官眼睛亮亮地跟他們說“我特別羨慕你們這些有文化的人”,她就難受得要命。


    狗屁有文化的高中生,明明是在浪費祖國的教育資源。


    不能生氣,要理智,她不是要罵人,她是要講道理的。


    “軍人是會為了國家和社會而忠誠奉獻自己的群體,他們不靠臉吃飯。你覺得教官相貌不出眾,當麵跟他作對,還在背後罵他,這些他都不會知道。即使他知道了,一旦遇上什麽災難,他也會衝上前救你。”


    “政治書上寫,言論自由是我國公民的基本權利。但是,言論自由不等同於自由言論,你有說話的權利,但是你現在分明是在侮辱、在言語暴力、在人身攻擊。”


    “你必須要知道,言論自由不是你肆無忌憚傷害別人的理由。”


    班裏很安靜,沒人敢插嘴說什麽。


    君柏放下了手裏的書,撐著下巴看苗卿,唇角逸出些笑來。


    後來王亞雯掄著凳子過來還要打人,苗卿下意識後退了一小步,不過王亞雯被前排的幾個男生給攔住了。


    而君柏仍然笑著看苗卿,溫柔又有力地給她撐腰,他說:“想說什麽就繼續說,別憋著。我在這兒,她傷不到你。”


    苗卿跟王亞雯的梁子算是結下了,因為她這算是讓王亞雯當眾出醜。


    苗卿是很少得罪人的,她總是能不動聲色地處理好人際關係,讓別人在與她的相處過程中感到放鬆和愉悅,不得罪任何人。


    但她今天內心卻沒有一絲失敗感,簡直爽爆。


    本來就應該這樣才對!憑什麽要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人。


    想說什麽就說,想發泄就發泄,不管他們會不會轉眼就在背後詆毀議論她,不管有沒有人聽得進去,不管有沒有人會深入思考,反正她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自己滿足就行。


    君柏坐在旁邊幫她鎮場子她簡直無所畏懼!


    迴家的路上苗卿拽著書包帶子,頭一次有些藏不住自己開心的表情。畢竟從小學一年級到現在,她從沒有這麽痛快過。


    太有感染力了,君柏動了動手指。


    他都忍不住想跟她一起笑。


    軍訓期間不上晚自習,訓練結束迴到教室收拾好東西,兩個人很自然就一塊兒迴家了。順路本來也就很容易遇到。


    君柏看著這姑娘嘴角的笑,想到昨天晚自習她反駁“吃螃蟹”和“出頭鳥”時提到的詞——講道理,違反規定,勇敢,正義。


    再加上今天中午她教訓王亞雯時說的——言論自由,忠誠奉獻,基本權利,侮辱,言語暴力,人身攻擊,傷害別人。


    他突然就對身邊這個小姑娘刮目相看。


    她昨天還能溫和地調節氣氛,但今天明顯是有些氣急了,態度差別很大。


    君柏不可避免地有了點好奇,問道:“今天中午”


    苗卿抬頭,疑惑道:“嗯?”


    君柏:“對她們的話,反應那麽大?”


    苗卿頓了一下。


    然後開口說道:“嗯,因為我爸就是當兵的。”


    現實中,這個虛擬世界裏,她的爸爸都是當兵的。一模一樣的背景。


    父親是軍人……?


    好像,有點熟悉,是在哪裏聽到過嗎?


    這樣的想法隻是一閃而過,想不出什麽結果,便被他先擱置著了。


    怪不得苗卿極富正義感。


    得是很正直勇敢的軍人才能培養出這樣的姑娘。


    君柏說:“那他一定是個頂天立地、光明磊落的男人。”


    半天沒再聽到身邊的人說話,君柏奇怪地看了下她,看到的卻是小姑娘眼眶通紅、緊咬嘴唇,還很努力想對他笑的樣子。


    心頭瞬間生出些憐愛來,莫名其妙,他也會有憐愛這種感情?


    停下腳步問道:“怎麽哭了?”


    怕是自己都沒意識到這話說的有多溫柔和無奈。


    在聽到君柏那句“那他一定是一個頂天立地,光明磊落的男人”時,苗卿不可抑製地迴憶起曾經獨自麵對眾口鑠金、群言淆亂、積非成是時的無力與怨恨。


    迴憶起那曾經壓得她喘不過氣的,扼住她咽喉讓她隻能忍著惡心的鋪天蓋地的辱罵。


    迴憶起她把自己埋在被子裏的泣不成聲,去廚房拿起水果刀想與整個世界作對的孤注一擲。


    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那些日子。


    那些哭到嗓子都啞,想歇一歇,很快又被巨大絕望擊中的日子。


    她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平靜下來,偏了下身子調整情緒,勾起一個笑,才轉過來看他。


    但君柏問她:怎麽哭了?


    他眼中的溫柔簡直要把她撕成碎片,讓她漂浮在宇宙中不知方向。


    這讓人怎麽忍得住啊,這讓她,怎麽強作鎮定啊。


    之前所有壓在心裏的委屈都在這一刻不管不顧地奔湧而來,更難過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沒有一個具體的事件和日期,好像是要把出生以來的傷心都拉住在腦子裏遛一遍,沒有目的,治愈不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君柏隻覺得小姑娘止不住的淚讓他心都要碎了,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話戳中了她。


    他抬眼環顧四周,帶著她去了旁邊小公園的長椅坐下。


    想開口說些什麽,但是連她傷心難過的原因都不知道,於是隻能沉默著在這兒陪她。


    沒有一點不耐煩,隻怕她哭的眼睛疼。


    苗卿漸漸平靜下來。


    她一直很會控製自己,所以從母親改嫁後就沒有過什麽大起大落的情緒。


    有很多事就是這樣,自己一個人能堅強勇敢地迎難而上,舔著傷口就重新出發了,不覺得疼也不會害怕。但一旦有個人走過來溫溫柔柔地扶起你,問你“要不要緊啊?”,就會立刻卸下所有防備,整顆心髒都變得柔軟起來。


    太丟人了。


    苗卿悄悄坐遠了一點點,抬起手臂擋住了眼睛。


    太丟人了,太羞恥了,這麽大個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不講道理。在君柏麵前時,她總是這樣。


    自我厭惡,排解不了的痛苦。


    君柏察覺到她離自己越來越遠,眉頭一皺,伸手拽了她一把,把她拉迴原位。


    “再挪你就掉下去了。”


    鬆手的時候才突然想起昨天中午這小姑娘對於吳桐的觸碰明顯不適。


    有點後悔自己剛剛的行為,很快就收迴手。


    想了想,問道:“昨天在餐廳,李炳碩幹什麽了?”


    苗卿一愣,沒想到話題轉的這麽快。


    “什麽也沒幹……”


    君柏不意外這個迴答。在他眼皮子底下,確實沒看到李炳碩有什麽過分的舉動。果然,那應該就是——


    “不喜歡別人碰你?”


    這話聽著奇奇怪怪的,苗卿莫名感到羞恥,點了下頭,“嗯。”


    君柏認真地道了個歉,“抱歉,剛剛沒注意。”


    苗卿聽到他道歉就有點慌,她一點都不想聽到君柏說“抱歉”,連忙湊近一點解釋道:“不是,你可以的。”


    君柏眯起眼睛,反而身子往後靠了靠,遠離湊近的苗卿。


    很奇怪。


    再聯想一下苗卿對他的態度,君柏差點以為這姑娘是喜歡他了。


    但是邏輯不通。


    喜歡的話大概不會初中三年都不在他麵前出現。


    君柏沒把心思表露出來,隻是盯住她,又進一步提了一個問題。


    “誰都不能碰嗎?”


    聲音低沉克製又帶著慵懶,從苗卿身側傳來。


    苗卿被這個聲音刺激得“嗡”地一下,抑製不住要熱炸了。


    她和少年君柏交流真的不多,很少聽他說話。五年前的君柏還是個小孩子,聲音帶著清朗幹淨的活力,可是現在的君柏,嗓音磁性慵懶,又因為言語簡短,所以顯得成熟,讓人不由得想聽的更多一點。


    但是和前幾個世界又不太一樣。


    這樣看來,那其實君柏的變聲期是結束的很早嗎?記得生物學過男孩子的變聲期是在14—16歲。


    苗卿想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忘了迴答君柏的問題。


    君柏沒等到迴答,隻是看到她的耳朵一點一點染上緋紅。


    君柏:?


    好奇,沒忍住問,“耳朵,紅了?”


    他剛剛有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為什麽這姑娘的耳朵會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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