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出了妥協。


    “你隻需要做經濟分析以及出麵報告就足夠了。不會讓你忙起來的。”


    他想不通為什麽君柏會拒絕他,或者說,他壓根兒就沒想到有拒絕這個選項。


    來自國家財政部負責人的邀請,竟然還會有人拒絕。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可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怎麽會有人不抓住這個機遇而選擇放棄呢。


    什麽叫不打算讓自己忙碌起來?


    男人在這個年紀,不就應該是忙碌的嗎?他卻想留這樣安安穩穩地呆在公主府?不試圖闖蕩上進?為自己搏出一片新天地?


    可是他也是真的看中了君柏的才華,剛剛短暫的聊天就讓他覺得這是個可靠的人,所以就按君柏的意思來,放寬自己的底線。


    他是一定要用到這個人的。


    君柏沉吟片刻,微微撩起眼皮看了眼苗卿,想到小姑娘之前那天晚上的委屈,覺得自己至少現在是不能離開她的。


    並沒有到什麽難以抉擇的地步。這隻是個虛擬世界而已,除了苗卿以外,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金錢,權力,聲望,這些都是隨手就能丟掉的東西。他分得清,他沒有因為接收了太多這個世界的信息而忘掉初心——他是為苗卿而來,他的目的是拯救苗卿。


    其他的所有都不重要。


    那如果是在現實世界中呢?


    他有自己奮鬥努力出的企業和財富。


    君柏對自我有著清醒的認知,他絕不是沒有野心的、無欲無求的人。


    他知道手裏握著的東西越多才越能保護好自己所重視的一切。


    《道德經》中有這樣一句話:“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他終究是和這樣的思想沾不上邊。


    真正的他固執、偏激、狠辣、野心勃勃,但卻能在苗卿麵前偽裝出一副溫潤的樣子來。


    真的是偽裝的嗎?


    這他也不太清楚了。他沒有刻意去壓製自己,在苗卿麵前展現出來的好像也是他的一部分。他隻是覺得,苗卿那樣的姑娘,就應該被細心地捧在手裏,溫柔耐心地嗬護著。


    在苗卿麵前,一切都是可以被放棄的。


    這是他,從十六歲那年,就已經刻在血液中的認知。


    於是君柏在很短的時間裏就做出了決定,他還是那副溫和的笑,語氣卻很堅定,“抱歉,我”


    苗卿突然把自己的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衝他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然後看向馬休,“他會去的。”


    馬休一愣,看看苗卿又看看君柏,有些搞不懂這兩個人的關係了。


    如果他和布萊爾性子一樣,那現在可能就要嘲諷兩句了,比如“你說話管用嗎?”,“哦你說去他就去了?”


    但馬休是馬休,而不是那個十分嘴貧,喜歡和苗卿吵架的布萊爾。


    馬休隻是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有些不對勁,但他母胎solo,少年時期就一頭紮在經濟領域了,滿腦子都是各種經濟指標,感情上的事兒他還真的是不太懂。


    所以馬休小幅度地偏了偏頭,趁著君柏並沒有反駁,趕緊接過了苗卿的話,看著君柏說:“行,那我就先走了,迴去後我會把分析會的相關資料發給你,不用緊張,我覺得你可以。”


    站起身走出兩步後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又趕緊停住了腳步,迴頭說道:“經濟分析會是在下周六,全國直播,還是需要稍微重視一下的。”


    他看到君柏張了張嘴,怕聽到拒絕的話,便趕緊離開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還真的就相信君柏會聽苗卿的話。莫名其妙的感覺。


    馬休走後,君柏才問苗卿:“不需要我陪了嗎?”


    苗卿麵色一紅。


    他這句話說的,就好像她是一個什麽小孩子一樣。明明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經曆了幾個世界之後,自己都算不清自己有多大了。


    在君柏這裏卻總是被當做小孩子對待。


    這個感覺,很微妙。


    她抬手擺弄了一下小圓桌中央的插花,指尖溫柔地蹭過花瓣,同時也被花瓣溫柔地觸碰。


    苗卿說:“可是我也不能困住你啊。”


    很想讓他永遠都在自己身邊,就像修仙世界的那座山上的日子一樣,仿佛偌大的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存在。


    這種想法給了她十分強烈的安全感。


    她沒有那麽喜歡整個世界。君柏就是她的歸宿。


    君柏聽了她的話,眉頭輕輕蹙起。


    “你沒有困住我。”


    苗卿笑了下,不想和他爭論這個,“可是你很擅長處理這些事情啊。你坐在辦公桌前整合資料以及給別人分配任務的樣子,嗯,很厲害。”


    君柏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他確實擅長處理這些事情,也享受掌控很多事情的感覺,但是——


    但是,苗卿想讓他陪伴,所以他就盡自己所能去給她陪伴。這是個很正確的邏輯啊。


    幾天前的苗卿還在有一點委屈,怎麽今天突然就像是看開了什麽?


    他不希望苗卿有一點點的不開心。


    不是苗卿困住了他,反而是她令他的世界更大了,讓他不至於執著沉淪在自我中。


    君柏坐著沒動,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你沒有困住我。”


    苗卿無奈地歎了口氣,知道他是想把這個事情掰扯清楚,便整理了一下表達方式,像他說清楚自己的意思。


    “就像馬休說的,你明明有做大事的能力,沒必要因為我而留在這個公主府。”


    苗卿越說越覺得自己講的很對。


    “前些天是我太任性了,顯得很不懂事,應該也會讓你有點困擾吧?”


    雖然君柏永遠都拿一副溫柔的姿態來對待她,從來都不對她生氣,但這樣反而讓她更加慌張,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麽時候觸碰到他的底線。


    君柏懂她的意思了。


    也就是苗卿對自己不夠自信,對她自己。


    她打心底裏不相信有人會真的全心全意愛她,她懷疑他的善意,也懷疑他的情感。


    君柏真的有在認真的後悔。


    如果他能早一點發現苗卿的喜歡,在第一個世界中不去欺騙她,那她是不是能多一點信心啊。對所有的一切都多一點信心。


    他對苗卿的情感發現的太晚了,對自己的認知也清醒的太晚,這才導致了任務的難度增加,以及苗卿心裏防備的加深。


    這都得怪他。


    他應該怎麽辦?


    怎麽讓苗卿相信他?苗卿還會相信他嗎?


    君柏有些無措,他甚至因為苗卿的妄自菲薄而感到了一點點生氣。


    她覺得她不能和其他事情放在一起比較,所以說出了“你明明有做大事的能力,沒必要因為我而留在這個公主府。”這種話,所以會覺得自己過於任性,有些不懂事。


    但是在他這兒,苗卿卻比什麽都重要。


    需要好好表達出來才行。


    君柏留給外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有些冷漠的,果斷而寡言,能用一句話說清的事情絕不說第二句。


    可他現在卻想著多說一點,再多說一點。


    漫長的心理活動仿佛度過了一個世紀,但現實生活中其實隻過去了短短幾十秒而已。


    “不是你困住了我。是我願意的。”


    苗卿指尖的花瓣被風吹動了一些,微微顫動了個幅度,然後親昵地蹭了蹭她的皮膚。


    嬌嫩的花朵和嬌嫩的皮膚。


    “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君柏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


    隻不過苗卿知道的隻是最表層的世界真相,她沒有途徑去進行更加真實的猜測。


    苗卿遲疑了一下,沒有點頭,因為她一直覺得有哪裏很奇怪,不屬於她認知的東西,她無法觸碰到的東西。


    君柏向她靠近了一些,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知道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如果有什麽不安,可以都告訴我,多依賴我一些吧,卿卿。”


    “我也是愛著你的啊。”


    周圍的一切突然就全部靜止了,不管是穿梭在空氣中的風,還是微微顫動著的花瓣,又或者是頭頂偶爾經過的飛鳥……


    所有事物靜止的很詭異,苗卿就陷入了這樣一個無聲無息的世界中。


    是的,不是身邊的事物靜止了,而是苗卿的大腦、思維、意識,都在一個靜止的狀態裏。


    君柏說什麽?


    “我也是愛著你的啊。”


    君柏對她說了“愛”這個字嗎?


    君柏,愛她?


    不不不,這怎麽可能。


    苗卿下意識地否定。


    第一個世界裏她看的清清楚楚,君柏關心她、會保護她,但真的完完全全沒有情人之間的那種愛。


    怎麽現在突然,就講了“愛”這個字呢。


    是……同情嗎?憐憫?


    覺得她在這樣的世界裏有些太孤獨?


    苗卿是很矛盾的。


    她一邊渴望著君柏的愛,一邊又覺得,自己十分不配。


    少年時期的她是被君柏拯救了的,那樣的君柏對她來說簡直像神明一樣。她哪裏敢奢求神明的感情啊。


    她已經十分滿足了,對於現狀,她就已經很滿足了。甚至覺得,一直這樣下去好像也沒什麽不好的。


    她也有些懷疑自己,她怕自己的感情是在自我欺騙,也怕會傷害到君柏。


    她欺騙自己善良堅強,但內心深處其實清楚自己是個敏感又缺乏安全感的人。她無數次地剖析自己,希望自己能在打碎中成長為更優秀的人


    但好像不行。


    也隻能偽裝出一個表麵的和平來。如果沒有童年時期父親對她的教育,那她可能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一個人了。


    所以在聽到君柏說了愛之後,苗卿的第一反應就是逃避。


    “不可以。我不行。”


    然後快速地偏了偏身子,避開君柏的視線。


    君柏被她這個操作給逗笑了。


    盡管平日裏自己都順著她的意思來,但該強硬的時候還是要強硬起來的啊。


    君柏這樣想著,便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阻礙她逃開的動作。


    “沒有不行。”


    他對苗卿的了解算是又多了一些。


    好可愛。


    這是……害羞了?


    苗卿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閉了閉眼,自暴自棄地說:“你怎麽會愛我。”


    她今天就不太提相關話題。


    簡直是折了她的命。


    “之前也明明是你承認的,對我沒有喜歡這種情感的存在。為什麽突然就會愛我了?”


    太奇怪了。


    這也太奇怪了。


    君柏一愣,知道她指的是第一個世界的事情。


    心下歎氣,還得怪自己當初不開竅,給苗卿留下了心理陰影。


    有錯就得認,要認認真真地道歉。


    “抱歉。那時候的我在認知上有一些錯誤。是我的錯。”


    實在是大錯。


    當時的苗卿一定是對他徹底失望了,以至於會那樣決絕地跳海。


    君柏在苗卿麵前是可以做到坦誠的。


    有錯就承認。


    再加上第一個世界的教訓,就連欺騙也不再敢了,有著絕對的坦率。


    苗卿搖了搖頭,說:“你沒有錯。”


    錯在欺騙,不在別的。


    她隻是厭煩別人騙她。


    感情的事兒哪兒能說的清啊。


    苗卿沒有相信君柏今天下午所講的愛,但也確實被治愈了一些。


    該怎麽講呢?


    大概就是增強了自信心吧。不管他是出於什麽原因講出了這些話,不管是憐憫還是其他的東西。


    人總會有這種感覺的。


    再堅強的人也會被來自他人的愛治愈。


    就像第一個世界裏,她作為一個明星,看到自己有不堪的新聞流出時,她的粉絲們卻一直在支持她,這就是很讓她感動的事情。


    即使也清楚這些不過是虛擬的世界,隻有她自己和君柏是真實的。


    即使她對自己有著絕對清醒的認知,知道自己其實是個冷漠的人。


    但這絲毫不影響她的感動。


    這天下午,兩個人其實並沒有達成共識。


    君柏也沒有著急,反正時間也還長。


    馬休的資料發來的很快,就像是怕君柏跑了一樣。


    他在剛出公主府坐到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整合好了所有的相關資料,然後打包發給苗卿。


    夏普帝國宏觀經濟報告會就如馬休所說,是在下周六,而且是全國直播。


    經濟報告,全國直播,準備時間很短。


    這幾個詞都不是君柏會害怕的。


    他從高中畢業之後,不是就一直在做這些事嗎?這正是他最擅長的了。


    他所害怕的,擔憂的,真正關心的,就隻有苗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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