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百裏慈變得沉思的臉,陸遙皺眉道:“怎麽了師弟,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事,就是聽別人說起此人,生出來一點興趣。對了師兄,你知道這個瘋子平時住在哪嗎?”


    “可能是住在小荒廟裏,老有人在那裏看見他睡覺。但也不一定,這些流浪漢向來居無定所。”


    聽見陸遙的話,百裏慈點了點頭。


    又問:“對了,我還要跟師兄你打聽一些事。最近,司馬觸引死了,死的很蹊蹺。我們奉命要捉拿真兇,可問題是根本沒有線索。


    師兄,我曾聽你說過,嫂夫人曾在司馬家裏做過工?不知道有沒有和你透露過什麽消息,嗯,或者說是什麽傳言?”


    聽到百裏慈的話,陸遙明顯一愣,半晌才道:


    “她雖然在司馬家裏做工,卻不是在觸引那裏,而是在觸羋那裏做統領婢子的差事。”


    “觸羋?那太好了,師兄你可知道些什麽?”百裏慈驚喜道。


    陸遙露出一絲尷尬:


    “我們之間不住在一處,平時又極少溝通,她向來是不和我說這些事兒的。”


    百裏慈聞言有些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隻是歎了口氣。


    又說了幾句話,百裏慈便要起身告辭,沒想到陸遙竟然不放他走,隻聽他道:


    “師弟,你今天還沒有學字呢,不若現在教你一些,這學習啊,不能拖延,一拖延就生了怠惰之心,就更不想學了。”


    百裏慈看了一眼外麵黑漆漆的天色,露出了一絲苦笑:“師兄,你看,今天天色已晚……”


    “就是天色晚了,我才出言留你。今天就在我這裏睡吧,我娘和孩兒在那間房睡,你就和我在這間房睡。”陸遙不待百裏慈推拒,已經自顧自的在地上鋪好了今晚睡覺的衾枕。


    這個時候還不流行在床上睡覺,普遍都是打地鋪,楚地濕寒,房子大多留空建設,用許多暖石、火爐驅散寒意,所以不會兒有冷意。


    盛情難卻,百裏慈不再推遲,笑著同意。


    大抵又學了百十個字,兩人又探討了一些見聞,彼此都感到有些疲累了,才結束了這次學習。


    進入被窩裏,暖洋洋的感覺簡直叫人舒服的叫出聲,百裏慈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這麽愜意了,抬眼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星星是那麽的明亮而又耀眼,仿佛觸手可及一般。耳邊響起了蟬聲,這種生物在這個世界,生命力變得異常頑強,哪怕是乍暖還寒的三月也遍布了整個山野,同閃爍的繁星一般烘托著靜謐的夜晚。


    不知不覺間,百裏慈睡著了。


    方士的修行是全身心的,常人需要用六個小時乃至更多的時間補充精力,他們則隻需要一兩個小時的時間便足矣。而哪怕是這一小時的睡眠,他們也可以用觀想來代替,神識越強補充精力便越快……時間才是他們最大的財富。


    百裏慈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睡覺了,然而他隻睡一個小時不到就睡醒了,沒做夢,無論是好的夢,還是壞的夢。夜晚在此時仿佛更加靜謐了,而他在這個世界顯得異常孤獨。


    隔壁嬰兒和女人的唿嚕聲傳入他的耳朵,這是屬於正常人的休息時間,而不是屬於他們這群已經脫離了人類範圍的方士,他們再也沒有擁有這份美好世界的權利。


    百裏慈轉過頭,睡在他旁邊的陸遙竟然消失了!


    無用的感慨瞬間消失,各種猜測像是萬物複蘇般不由控製的到來。


    他摸起劍。


    劍在被窩裏被捂的有些暖,入手的刹那卻瞬間變得充滿寒意。


    微風習習,夜色撩人。


    息龜之術悄然轉動。


    法眼幽光亮起,世界變得灰蒙蒙的,卻沒看出什麽異常。他的耳朵動了動,突然聽見了一些聲音,但就像是蟬聲、草葉晃動聲,已經與自然融為一體,若不留心則根本發現不了。


    但好算,百裏慈還是發現了。


    他順著這道聲音摸索過去,外麵的風很大,在黑暗之中竟然有一男一女在進行奇怪的談話。


    男人赫然是丟失不見的陸遙,此時的他滿臉的情動,眸子裏刻著的是猶如刀割般的思念,好似噙著淚花。


    難以想象,平常那個直來直去的漢子竟然會有這樣的一麵。


    百裏慈想笑,但他忍住了。


    這樣的場麵,假若自己笑出聲了,一定會很破壞氣氛。


    而這個女人,卻戴著一頂蟬邊鬥笠,掩蓋著真容,散發著一股神秘的氣質。她穿著一身黑色緊衣,同楚人常穿的衣裳有些不同,更加的貼身、幹練,將她綽約、挺拔的身姿彰顯的淋漓盡致。


    她腰間下擺斜挎著一把帶鞘長劍,直至腳踝,這個長度的劍肯定有其特殊的使用方法,這個女人無疑是一位修行者。


    再定定一看,兩人的唇齒翻動,正你來我往的說著話,可在這夜裏卻隻有微弱的聲音,這無疑也是法術的作用。


    百裏慈大感驚訝。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師兄的娘子竟然也是一位修行者!


    而且看起來還這麽的有氣質。


    不過現在這個場景,更顯師兄的舔狗氣質啊,一頓糖衣炮彈下去,這女人竟然還站得筆直,像是客棧門口那根旗杆一樣。


    但仔細想想,卻未免有些不對。


    兩人娃都有了,該走不該走的道兒都走了,哪還能這般生分?況且若是厭煩師兄,這女人大也不必夜裏匆匆而來,隻為見上一麵。百裏慈品出來了,這女人是個傲嬌的家夥。


    他又輕輕往前竄了竄,法力附於雙耳之上,漸漸可以聽清兩人的交談。


    “你不辭而別,讓我失去了妻,讓我兒失去了娘,真是好狠的心。”


    “孩子叫什麽名?”


    “黃英,陸黃英。”


    “我姓薑,她日後不可嫁同姓之人。”


    “日後嫁人?你倒想的遠。”


    女人沉默了一會兒,道:


    “我的仇恨已了,按理說我是應該盡我的本份相夫教子,但是不行,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你知道我殺了誰嗎?我殺了司馬觸引!況且……她們也不允許我迴歸平靜的生活。我們這些人,活在一場夢裏,夢醒的那天就是我們死去的時候。”


    聽到她的這句話,百裏慈大感驚訝。


    這個女人竟然說自己殺死了觸引。


    這一刹那,許多線索關聯起來。在觸羋那裏做工,不殺觸羋而是打暈,春秋口中的那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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