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臨近尾聲,祁明遠麵色不虞地低聲問祁光耀:


    “你媽呢?一下午都不見人!”


    祁明遠冷靜下來之後稍稍一想,立馬便察覺曲靜雲當時說的那些話有問題,很難不讓人懷疑照片的事和她有關。


    可礙於婚禮還在繼續,當下招待賓客要緊,他也沒急著找她對峙,沒想到曲靜雲倒還先撂了挑子,整個下午都不見人。


    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祁光耀倒是老老實實陪在他身邊,這讓原本連他也一起懷疑的祁明遠有些動搖,或許就是小孩子不懂事想替他哥出頭,說了不該說的話。


    祁光耀照著曲靜雲吩咐他的話答道:


    “我媽說她頭疼,去醫院看醫生拿點藥,興許還在醫院吧。”


    頭疼?


    祁明遠滿眼狐疑,他看她是害怕跟他當麵對峙,找借口躲起來了!


    這個事要真是曲靜雲幹的,那她就真是越來越不知分寸,膽子也越來越大了!


    平時在家裏小打小鬧祁明遠就當沒看見,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鬧出這些不光彩的事情就是丟他祁家的臉麵,這件事在他這兒絕不會輕輕揭過。


    眼看夜幕降臨,賓客漸漸散去,熱鬧了一整天的擷芳園也終於安靜了下來。


    和鳳禧廳一牆之隔的迴廊盡頭,一個房間還亮著燈。


    杜安平翹著嘴角,優哉遊哉地穿過迴廊推門一看,果然看見曲靜雲正端坐在桌前等他。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曲靜雲還點了一桌酒菜,見他進門便笑著招唿他坐下來吃飯。


    杜安平心裏頓時起了疑心,這兩年曲靜雲和他哪次見麵不是恨不得扔下錢就走,今天怎麽會這麽好心還點桌菜招待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桌菜肯定有古怪!


    杜安平皮笑肉不笑地坐下,朝著麵前的一桌飯菜揚了揚下巴:


    “雲妹,你這是給我擺的鴻門宴,還是斷頭飯呐?”


    曲靜雲聞言臉皮一抖,硬是從嘴角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杜哥,你又跟我開玩笑了,你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對你動手腳呀!”


    “都怪我這段時間腦子不清醒,想岔了許多事,還和你鬧了些不愉快,這桌酒菜就當是我給杜哥賠禮道歉了!”


    曲靜雲話說得好聽,可杜安平和她打了十幾年交道,因為她的好聽話吃過的虧也不少,自然不會全數相信。


    更何況,他今天可是不請自來,又搶了她的手鐲,又找她要錢。


    曲靜雲這會兒隻怕是恨死他了,她能在這時候良心發現才怪。


    杜安平打定主意不動筷,一心隻想拿了錢就走:


    “我哪兒當得起曲副團長賠禮道歉,酒菜就不必了,把錢給我,我們之間自然還和從前一樣和和氣氣。”


    見他不肯動筷,曲靜雲眼底閃爍,堆笑道:


    “杜哥,這擷芳園的酒菜是寧市一絕,來都來了就嚐嚐,比國營飯店那些小炒好吃多了,這麽大一桌菜不吃也可惜了。”


    “來,我給杜哥倒杯酒,杜哥喝了這杯酒,就把以前那些不愉快都忘了,咱們以後繼續合作愉快!”


    看著曲靜雲一反常態地主動坐了過來,還殷勤地給他麵前的酒杯倒上白酒,就差親自端起來喂到他嘴邊了——


    杜安平幾乎已經認定了這桌酒菜肯定有問題。


    他眼底掠過一絲狠勁,他當然知道曲靜雲想擺脫他,可他也算準了曲靜雲沒辦法,隻能任由他一次又一次伸手向她要錢。


    曲靜雲就是他這一輩子生錢的“聚寶盆”,他怎麽可能放手呢?


    但他在今天之前是真沒想到,曲靜雲現在膽子已經大到敢對他下死手了。


    杜安平忽然端起酒杯,一把摟過曲靜雲的肩頭,邪笑道:


    “行啊,雲妹給我倒酒,我怎麽能不給麵子呢?”


    “既然是為了以後合作愉快,那咱們今天就喝個交杯酒,來,給你自己也倒上!”


    曲靜雲神色頓時不自然起來,她動了動也沒能從杜安平的臂膀裏掙脫出來,隻能勉強笑道:


    “杜哥,你知道我不會喝酒,更何況也沒有多的酒杯......”


    “沒有酒杯算什麽,你就倒碗裏,大不了我用碗,你用杯子。”


    杜安平大手一揮,拿了個碗放到曲靜雲麵前:


    “倒。”


    曲靜雲遲遲不動手,還想再狡辯兩句,卻聽見耳邊杜安平突然惡狠狠地吼了一聲:


    “我讓你倒!”


    她嚇得渾身猛地一抖,抬眼看向杜安平,卻發現他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樣地瞪著她。


    曲靜雲隻能戰戰兢兢地把手伸向酒瓶,在杜安平威懾的眼神下往碗裏倒了酒。


    杜安平倒是說話算話,把自己手裏的酒杯塞進曲靜雲手裏,自己端起碗,又全然不顧曲靜雲難看的臉色,顧自將兩人的手臂交纏在一起。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曲靜雲的表情,從她眼睛裏看到了緊張、厭惡、害怕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心中不由得冷笑——


    就她這點道行,也想學潘金蓮謀殺親夫,早就不知道泄露多少馬腳了!


    曲靜雲眼神有些閃躲,似乎不敢直視杜安平的眼睛,但一雙眼睛卻有意無意地盯著他手裏的碗沿,自己手裏的酒杯卻拿得有些遠,似乎在等著杜安平一飲而盡。


    杜安平把她那些小心思全看在眼裏,作勢抬手做出要喝的動作,幾乎同時曲靜雲的嘴角就翹了起來。


    可下一秒,杜安平突然動作一停,“情真意切”地對曲靜雲說道:


    “雲妹,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後悔當初在火車站的牆根兒下把你救了迴來,甚至一開始我是打算和你好好過日子的。”


    “都怪世事弄人,我丟了工作,不得不讓你跟著我在外麵拋頭露麵,讓你對著那些老色胚賣笑,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痛。”


    “你看,今晚這樣的良辰美景,又有美酒佳肴,還有你這個美人在我身邊,像不像給咱們補上了一個洞房花燭夜?”


    曲靜雲被他突如其來的“深情”弄得全身惡寒,還不得不忍住心頭湧起的強烈反感,賠笑道:


    “我永遠記得杜哥對我的大恩大德,這輩子都不會忘懷。”


    “你記得就好——”


    杜安平突然變了臉,整副麵容如惡鬼般猙獰,猛地一抬手就把碗裏的酒全灌進了曲靜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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