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弘文正話反說,李二狗又不傻,聽出他語氣不對,撓撓眼罩,輕聲嘟囔:“她還做對了?”


    朱弘文反問:“你說呢?” 李二狗的獨眼裏爆出貪婪的光芒,喊:“一挺捷克造,三把毛瑟造啊!”


    “但我們是軍人,國家的軍人。軍人,保家衛國是天職。我們保家衛國為了誰?你別說是為了剛才那幫慫兵。他們——”朱弘文手指那些正在登船的百姓:“他們才是我們要保護的人!”


    “那你剛才也該讓那個姓朱的把槍留下——”李二狗嘴硬。


    “你特麽的,當強盜還當上癮了?”朱弘文被這貨給氣笑了。


    李二狗:“為了打鬼子,別說當強盜,就是,就是讓老.子,讓老.子——”


    朱弘文笑得越發燦爛:“讓老.子什麽,繼續啊?!”


    “老.子不和你說了!”李二狗詞窮,丟下一句跑了。


    李二狗這是認慫了,不過朱弘文卻不準備放過他,乘勝追擊,喊:“跟你說了,多讀書多讀書,現在知道了吧?!” 朱弘文讓朱連長留下來打鬼子,還說他們會開去挹江門,真不是逛他們。 清晨六點半的樣子,挹江門。


    挹江門內外,此時除了“死”字營的兵,還有一些零散的逃難百姓,已經沒有了其他人。 潰兵還有逃難百姓的主力,早就全部簇擁到江灘上和碼頭上去了。


    這是弱者的悲哀。


    江麵上明明有鬼子炮艦巡航,也能看到已方的小船不時被炮艦轟翻,可是,隻要想到留下來可能會正麵鬼子,當兵的也好,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也罷,便情願拿命到江上去搏一把,也不願意留在城內擔驚受怕。 周振強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加上,朱弘文相信樓迪善的人品,樓迪善也讓等等,朱弘文便決定等一等。不等不要緊,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隊伍是淩晨四點開來的挹江門,在朱弘文的安排下,眾人先做了一番布置,然後,二十三個人睡城牆上麵,其他四個睡城門洞附近,做好了隨時迎擊鬼子追兵的準備。


    為什麽不在碼頭上等?那樣的話,電報一到,豈不是方便逃命?


    真是這樣嗎?碼頭上無遮無蔽的,萬一日軍突然殺到怎麽辦?


    別忘了,江麵上還有鬼子炮艦在虎視眈眈呢。屆時,兩麵受敵的情況下,就“死”字營這二十七號人,估計鬼子炮艦來個精準打擊,就能將他們給滅了。


    “來了來了——”門洞下麵,白眼狼忽然喊道。


    白眼狼睡覺的枕頭是一隻銅製洗臉盆,他將洗臉盆倒扣在地上,便將洗臉盆變成了一隻簡陋的聽地音的裝備。


    城牆上,朱弘文探頭朝中山路方向打望,盡管什麽也沒看到,還是喊:“都醒醒,把毯子收起來!”


    現在的“死”字營,單就裝備而言,堪稱豪富。馬克沁重機槍,兩挺;捷克造輕機槍,十一挺;毛瑟造也就是駁殼槍,人手一支除外,似朱弘文和趙才根還有李二狗,都是雙數。


    步槍,全部是中正式,除了鄭韓雅,同樣人手一支。另外,手榴彈每人六顆,小春他們那邊,還備有一籃;毛毯每人一條;子彈,步槍每人五十發起;駁殼槍每人最少六十發;捷克造,每挺配備五個彈匣…… \0


    眾人七手八腳的收毛毯,毛毯還沒收好,朱弘文又喊:“檢查武.器彈藥!”


    大約五分鍾後,當東邊的雲朵開始鑲出紅邊的時候,“嘚嘚嘚……”朱弘文聽見了馬蹄聲。


    他屏聲靜氣,靜靜等待,很快,隔著三百多米的距離,看到了一匹高頭大馬,以及騎坐在馬上的一個日軍少佐。


    日軍少佐很謹慎,才轉入廣場,一勒韁繩,高頭大馬打出兩個響鼻,馬蹄聲就此打住。在一個鬼子兵幫他抓住韁繩後,他架起望遠鏡,朝挹江門上一陣張望。


    日軍少佐才停下來,朱弘文將腦袋往下縮了縮,喊:“蹲下來,千萬別露頭。”


    幾分鍾之後,隨著挹江門內外不多的百姓開始哭嚎著四散奔逃,朱弘文透過牆垛偷窺日軍少佐所在方位,看到他四周多了不下百十個鬼子,鬼子數量還在持續增加過程中,他深吸一口氣,喊:“都有了,準備!”


    朱弘文右手邊稍遠一點的地方,包鐵匠搓搓雙手,說:“鬼子有點多啊!”


    朱弘文:“一千之內,能打。”


    “二十七個打一千個,別人會不會把我們當瘋子?”


    趙才根接話。 朱弘文獰笑,露出一嘴大白牙:“那我們就當一迴瘋子。”


    四散奔逃的百姓迷惑了日軍,日軍少佐放下望遠鏡,拔出指揮刀朝挹江門一指,嘴裏嚷嚷出一句什麽,簇擁在他左右的鬼子便拉出三條兵線,再次開動起來。


    隨著日軍排著三縱列向挹江門唯一開放的城門洞走來,隨著越來越多的鬼子出現在挹江門廣場上,不少“死”字營的戰士,唿吸加重,額頭和手心上都泌出了細密的汗水。


    “死”字營,真正當得起瘋子稱號的,於喬根首選,其次,趙才根。


    標準放低一點,朱弘文也能算一個。其他人在他們的感染下,頂多稱得上是傻大膽,所以,正常人在麵對危險時該有的一切反應,他們其實一樣不落。 隨著鬼子兵線臨近城下,一片慢慢粗重起來的喘息聲中,趙才根和於喬根的眼睛慢慢充血,變成了嗜血的紅色。時間有那麽一陣,好像裹了腳的老太太一樣,走得格外的緩慢。


    朱弘文已經半蹲起來,左手抓著捷克造輕機槍的支撐腳,右手抓住了射擊握把。他側身靠在牆垛上,用眼睛的餘光觀察著鬼子隊列,心中,一點一點的估算著距離。


    一百五十米,一百二十米,一百米,八十米,三十米——當他腦海**現三十米這個數字的時候,他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腦中一熱,他猛然站起來,左手一拉支撐腳,右手食指已經扣下了扳機。 “打!”他喊,聲嘶力竭,直接破音。


    怕? 毛! 緊張? 略微。 興奮? 是真興奮!


    “噠噠噠……”捷克造輕機槍的槍聲炸響,日軍隊列最前麵的幾個鬼子才來得及抬起頭,瞳孔裏就染上了槍火的橘紅色,臉上、胸口綻開幾朵血色花瓣,然後,手舞足蹈著往地上倒去。


    “噠噠噠”的槍聲一開始隻是獨奏,下一瞬,便變成了大合唱。再然後,隨著兩挺馬克沁重機槍加入進來,大合唱立馬變成了交響樂的二重奏。


    “あ(啊)!”令人興奮的日式慘叫聲響了起來。


    “籲……”高頭大馬一個人立,嘴巴咧開,發出了淒厲的嘶鳴。


    爆豆般的槍聲裏,有鬼子喊:“敵襲(敵襲)!”


    “敵襲”的喊聲才響起,“轟——”有手榴彈的爆炸聲響起,連貫起來的日式慘叫聲中,又有鬼子喊:“待ち伏せがある(有埋伏)!”


    然後,日軍少佐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城樓,敵は城樓の上にいる!(城樓!敵人在城樓上麵)!” 朱弘文很快就打光了一個彈匣,他喊:“不要停!”將機槍往旁邊一扔,開始從腰間往外拽手榴彈。


    機槍、手榴彈,這是朱弘文計劃裏的第一波打擊。 手榴彈之後,則是駁殼槍。駁殼槍開始獨奏的時候,機槍手們開始更換彈匣,然後,便是自由射擊。


    “轟轟轟——”一顆顆手榴彈爆開,日軍已經被機槍打成篩子的陣列登時徹底紊亂,一些悍不畏死的日軍低級軍官第一時間站起來想要組織反擊,結果組織不成,反而讓自己成了靶子。


    “艸!牛叉!”李二狗忽然爆出粗口。 他的旁邊,鄭韓雅小臉煞白,嘴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喊:“我就是要證明一下,論打鬼子,我們女人不比你們男人差!”


    “我承認你牛行了吧?蹲下——”李二狗喊,看向鄭韓雅的目光透著異樣。


    後來鄭韓雅自己說的,挹江門一戰,是她第一次正麵剛鬼子,也是她在實戰中第一次投擲手榴彈。一個女報務員出身的連長,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扔手榴彈,結果,她扔出的第一顆手榴彈,卻一下子炸翻了將近十個鬼子。這也就難怪一向目中無人的李二狗會對她刮目相看了。


    實力還是運氣?運氣,而且絕壁屬於狗屎運。因為,鄭韓雅的這次投彈,究其根本,其實屬於一次戰術動作失誤。


    動作迴放——鄭韓雅拉開手榴彈拉火繩的動作倒是非常幹脆,但在拉開拉火繩之後,腦中卻出現了短暫的空白,這讓她像個傻子一樣,握著“吱溜吱溜”冒著白煙的手榴彈,保持投擲準備姿勢站在那裏,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看了,還以為她想要自殺呢。


    李二狗還有鄭韓雅等人在城門樓上,所有人都專注於戰鬥,所以並沒有察覺到鄭韓雅在玩火。大概三秒鍾過後,鄭韓雅被“吱溜吱溜”聲給驚到,這才察覺到自己還拽著拉了繩的手榴彈呢,立馬駭得小臉煞白,然後,手忙腳亂地將手榴彈扔了出去。


    手榴彈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在距離地麵大約四五米高的空中炸開,“轟”的一聲,爆炸產生的煙火,將下麵或蹲或趴的十個鬼子全部籠罩了進去。 此時的國產手榴彈,即使同一家兵工廠出產的,相關性能參數也遠遠做不到整齊劃一。


    所以,如果這顆手榴彈的引火藥短一點,那勢必會直接在鄭韓雅的手中爆開,那她鄭韓雅就不是巾幗不讓須眉,一顆手榴彈幹掉近十個鬼子的英雄了,而是會成為炸死自己還有李二狗等人的罪人—— 這不是狗屎運是什麽?


    此時的鄭韓雅還不知道,她誤打誤撞的這一極限操作,為手榴彈的實戰應用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心有餘悸的她,經李二狗的提醒蹲下來之後,好一陣後怕,然後再不敢碰手榴彈了,老老實實地掏出了身上的駁殼槍。 日軍反應很快,但是如此近的距離,他們反應再快也沒用。


    將近二十米的距離,“死”字營又是居高臨下,使用的還是自動武.器,朱弘文一個彈匣,就至少幹掉了六個鬼子。 見過用鐮刀割稻子嗎?


    不是那種通用的小鐮刀,而是那種長度在一米左右,柄也有一米左右的大鐮刀。


    割稻人一刀下去,成片的稻子齊根倒下。現在,挹江門的鬼子,就是這種大鐮刀下的稻子。朱弘文他們手上的機槍,扮演的就是大鐮刀的角色。


    兩挺馬克沁,十一挺捷克造,一分鍾也許更短的時間裏,便收割了最少七十條鬼子的性命。


    “機槍從前麵往後打,其他人先投擲一波手榴彈,然後盯住後麵的鬼子,不要給他們瞄準的機會——”


    “警惕鬼子的機槍手和擲彈筒,不要給他們反應時間——”


    “小春,你們注意別讓鬼子躲進門洞裏,在保護好自己的情況下,交叉射擊!用什麽步槍啊,駁殼槍——”朱弘文平時話很少,但是戰前戰後,話都會特別多。


    李二狗曾經提過這件事,朱弘文的答複是:如果老.子多說幾句話能夠少死幾個兄弟,老.子可以把嘴巴說幹! 趙才根殺起了性子,嘴裏喊著“殺殺殺”,站立起來,右手扣動扳機,肩膀抵住槍托,左手壓住槍身,轉動槍口朝下麵的鬼子掃射。 其他人都蹲著,就他站著,朱弘文百忙之中朝他喊:“注意保護自己!”


    他這句話才出口,“咄”的一聲,趙才根腦袋上的鋼盔發出一聲脆響,趙才根一縮腦袋,喊:“丟他龜公!”


    十一挺捷克造輕機槍和兩挺馬克沁重機槍,以及十幾顆手榴彈的集群打擊下,日軍秩序瞬間就亂了。不過,饒是朱弘文的戰術布置極具針對性,要求將日軍軍官也就是指揮體係作為優先打擊目標,五分鍾過去後,在一些低級軍官的組織下,日軍還是恢複了秩序,並組織起了反擊。


    “咄咄——”不時有子彈擊中牆垛,磚屑飛濺中,“死”字營戰士的視線受到影響,準頭立馬下降,有人開始朝空地和空中射擊卻不自知。 朱弘文注意到了這一點,不過沒有出聲提醒。


    如果有得選擇,他情願不打這次伏擊。“死”字營從五百多人變成眼前這點人,在他心中,包括鄭韓雅在內,每一個都是寶貝,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再死一個人。


    “咄咄——”子彈擊中牆垛的碰撞聲中,他拖著捷克造,一邊給捷克造更換彈匣,一邊貓腰沿著牆垛朝左手邊小跑。跑出去七八米的距離後,他在一堵牆垛後麵蹲下,露出半個腦袋,迅速掃視一眼,隨即,鎖定了幾十個鬼子聚集區域高舉著的一把指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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