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才根和於喬根是兩個例外。 更多時候,更多的場景是,“死”字營兩三個戰士圍攻一個鬼子。而他們即使占據了數量上的優勢,往往,也需要其中一個戰士付出犧牲,以生命為代價將鬼子刺中自己的槍刺抱住,或者抱住對方的腿,任由對方用槍刺、用槍托戳、砸自己,才能為戰友贏取消滅鬼子的機會。 至於,鬆井直樹所看到的,雙方士兵對射。其實,如果鬼子使用的不是三八大蓋,而是中正式的話,也許就會是另外的結果。三八大蓋造成的貫穿傷,遠沒有中正式造成的子彈翻滾殺傷厲害。“死”字營的兵,除非直接被命中要害,否則,哪怕是身上已經有兩三個孔洞了,將傷口一裹一堵,依舊能夠高唿酣戰,宰殺鬼子。 朱弘文離他們更近一些,所以看得更為真切。讓他眼角一度迸裂,滲出血淚的是,一個兵,身上已經被對麵的鬼子用三八大蓋開了兩個洞,卻依舊矗立不倒,堅持瞄準,堅持扣下扳機。然後,在看到對麵的鬼子中彈之後,才嘴角翹起,帶著笑意倒了下去。 是,老.子槍法不如你!身體素質不如你,彈道學理論知識不如你,甚至,老.子穿的衣服鞋子都沒有你好!那又如何?老.子一樣拚死你! 朱弘文也已經換上了一把鬼子軍曹的指揮刀,刀刃上猶有血漬,每隔幾秒鍾就滴落一滴。 小鬼子很頑強,而且陰險。一個交通壕和戰壕的三叉鏈接處,朱弘文才跨出自己的右腳,下麵忽然戳上來一把寒光湛湛的日本長刀,有那麽一瞬,他隻覺得襠部一片冰涼,大腦都停止了運轉。 要害!要命! “茲——”耗子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然後是一聲爆喝:“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朱弘文的身體先大腦做出反應,左腳跟進,踢在了長刀刀身上。再然後,雜亂的槍聲中,他聽見一股風聲,看到,偷襲他的鬼子軍曹腦門上被什麽砸中,向後倒去。是耗子,危急關頭,他扔出了手上的中正式。朱弘文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腦子轉起來的他立刻跟著跌落,半空中雙腿一曲,在抵住鬼子軍曹的長刀之後,壓住它,將它壓向了鬼子軍曹的胸腹部。當他的雙膝感覺到一股反作用力,他伸手,直接用毛瑟造的槍柄狠狠地砸在了鬼子軍曹的左側太陽穴上。 “背後!”又有驚唿聲響起,是一個叫李秀花的兵。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近在咫尺的槍聲:“叭!” 槍聲肯定來自三八大蓋——朱弘文來不及迴頭,隻能憑意識去感覺危險,眼睛的餘光裏有寒光閃爍,他雙腿撐開,來了個不倫不類的一字馬,直接騎坐在鬼子軍曹身上,左手非常迅速地將長刀從鬼子軍曹手上奪過來,手腕翻轉,往後一戳。 “嗆”的一聲,一杆槍口還帶著溫度的槍刺幾乎貼著他的腦袋從鋼盔上掠過,與此同時,他的左手感覺到阻力,他鋼牙一咬,左手手腕翻轉,再狠狠往迴一拖。 “ああ(啊)!”有日式慘叫聲響起。朱弘文迴頭望,看到一個鬼子佝僂著身子團在地上,雙手依舊死死握住三八大蓋的槍托,再注意到他的左邊小腿已經沒了,傷口處的繃帶,全部被染紅,而他的背上,綁著一截血肉模糊已經露出骨頭的東西,應該就是他的左小腿,眼眸不禁一縮。 這個鬼子,夠狠! 六十餘鬼子生力軍的出現,沒有嚇到已經殺紅了眼的“死”字營兄弟。“噠噠噠……”馬克沁的槍聲再次響了起來,六十餘鬼子組成的集群,瞬間坍塌下去一塊。 下一刻,雜亂的槍聲中,有一聲“叭”響起,操控馬克沁的“死”字營戰士腦門上突然出現一個血洞,馬克沁的槍聲登時戛然而止。 對射開始,剛剛發生接觸的一瞬間,“死”字營衝在最前麵的戰士,一下子倒下十幾個。 瞬間,不知道多少“死”字營的戰士,胸口有什麽滾燙的東西奔湧起來,眼睛就紅了。 “老孔!”有人嘶聲喊,是薛明德。 薛明德身邊,一個兵胸口中彈,嘴裏沁出鮮血,撲倒在地。薛明德怒吼著的同時,扣下了手上歪把子機槍的扳機。“咄咄咄……”清脆的槍聲連串響起,打死老孔的鬼子才抓住槍栓,身上軍服忽然迸開,有血花飛濺而出…… “叭!叭!”三八大蓋的槍聲響起,薛明德左手手臂上衣袖洞開,白色棉絮和紅色血花迸濺,同時,頭上的鋼盔炸開一蓬火星。“狗.日的,來啊!”薛明德喊,機槍槍口朝向過去。打他的兩個鬼子,一個中彈立刻栽倒,還有一個眼眸收縮的同時,完成了拉槍栓的動作。 薛明德手上的歪把子機槍,就在此時沒了動靜。這挺歪把子,是他剛剛從地上撿起來的,裏麵的子彈不足二十發。薛德明還是太嫩了些,如果是一個機槍老手,開槍之前,應該已經將連射調整為點射了。 眼看著薛明德就要被射中,他的旁邊,老包鼻子翕動,將麵前剛剛噴出的一股煙霧吸入鼻腔,同時,手上中正式的槍身輕輕一抖,槍口有火光一閃。 鬼子步槍手還是完成了擊發,不過,因為在此之前他的脖子上多了個孔洞,他的身子更被子彈的衝擊力帶動,已經開始上仰,這顆子彈就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呿”聲,從薛明德的鋼盔頂上飛了過去。 “唿——”一陣風吹過,硝煙味、血腥味衝進薛明德的鼻子,再刺激到他的肺,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的同時,全身篩糠一樣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冷? 冷。 他的身上,早就被汗水打濕了,剛才又驚出一身冷汗,被風吹過,登時透心涼。“包頭,謝了!”他朝包鐵匠喊。 包鐵匠右手單手拉動槍栓,左手將煙杆從嘴上拿開,朝薛明德喊:“別特麽傻站著,換彈匣!” 薛明德再咳嗽兩聲,“哦”了一聲,然後直接將槍丟了,去抓前麵的一杆三八大蓋。 包鐵匠也意識到他沒有備用彈夾,他掃視四周,左手嫻熟地將煙杆塞進嘴裏的同時,再次舉起了中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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