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沌與劇痛交織的濃稠黑暗裏,凡仿若溺水之人,於無盡深淵中奮力掙紮,意識似飄搖殘燭,幾近熄滅。


    許久,一絲清明艱難破繭,牽連著腦袋如遭重錘敲砸的鈍痛,每一縷思緒的迴籠,都似扯動著周身神經,引發一陣抽搐痙攣。


    他仿若背負千鈞,使盡渾身解數,才撐開那猶如灌鉛般沉重的眼皮。


    七天後……


    入目之處,是陌生至極的雕花床頂,繁複綺麗的紋路在昏黃搖曳的燭火映照下。


    粗糲質感的棉被,散發著刺鼻濃烈且混雜的草藥氣息,侵襲著他的鼻腔。


    身旁矮桌上,半碗已然凝起冷意、色澤黑褐的藥汁,宛如一潭死寂的幽水,沉澱著未知與不安。


    屋內靜謐得近乎壓抑,空氣都似黏稠膠著,每一次唿吸,都能嗅出那格格不入的陌生況味。


    他滿心焦灼與疑惑,試圖挪動身軀,可四肢綿軟無力,仿若遇水,徒留癱軟。


    剛微微一動,那老舊床板便“吱呀”作響。


    恰在此時,門簾仿若被輕風吹拂,悠悠輕掀,一位女子恰似春日翩躚而入的彩蝶,輕盈之姿盡顯溫婉,端著水盆穩步踏入。


    她麵容恰似春日暖陽下澄澈的湖麵,眉眼含情,透著絲絲縷縷關切之意,聲若脆鈴,打破屋內死寂:“你醒啦,可千萬別亂動,傷口才剛止住血,還需好生調養。”


    凡滿心疑惑,記憶仿若破碎的琉璃,斷在一片刀光劍影閃爍、嘶吼聲震雲霄的慘烈場景裏,眼前這陌生之地、陌生之人,像謎團橫亙眼前,令他無所適從。


    “姑娘,這是哪兒?我為何在此?”他嗓音幹澀沙啞,仿若粗糲砂紙摩擦,透著難以掩飾的焦急與迷茫。


    女子輕抬素手,將水盆穩穩擱下,繼而拿過藥碗,遞至他跟前,嘴角噙著一抹淺笑,恰似破曉曙光,柔聲道:“這是南疆僻處的一座竹寮,我那日進山采藥,見你重傷昏迷於山林之中,周身血跡斑斑,性命垂危,實在不忍,便將你帶迴來了。”


    “你已昏睡整整七日,那情形,當真是兇險得很呐。”


    凡抬手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苦汁入喉,恰似咽下滿心酸澀,卻也因這股濃烈滋味,心莫名安定些許。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實在無以為報。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恐怕在下早已命喪黃泉了。”凡一臉感激地說道。


    “哎呀,不用不用啦!真不是我救了你哦!當時是這南疆中的道醫先來查看過你的傷勢,他說了,你並無大礙呢。我隻是把你帶迴來了而已,給你找了個能讓你好好休息調養的地方罷了。所以呀,你別太放在心上啦,放寬心就是了。”


    女子連忙擺手解釋著,臉上還掛著一絲俏皮的笑容。


    “即便如此,那也是姑娘的善舉,這份恩情在下還是銘記於心的。”凡堅持要表達謝意,態度十分誠懇。


    “哈哈哈哈哈,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執拗呢!真是拿你沒辦法,嘿嘿……”女子被凡的認真勁兒逗樂了,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聲過後,凡突然想起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於是開口問道:“對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唿?”


    凡輕聲道:“我的名字很簡單,隻有一個字,叫做凡。”


    聽到凡的提問,女子稍稍愣了一下,然後微笑著說道:“原來是凡公子,在下名叫……嗯,其實我也沒什麽特別的名字,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喚我一聲阿瑤。”說完,姑娘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阿瑤姑娘!這裏便是南疆內部了嗎?”凡說著瞪大雙眼,滿臉新奇地環顧四周。隻見周圍綠樹成蔭,繁花似錦,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異香。


    阿瑤神色緊張地點點頭,壓低聲音說道:“是......不過,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我們南疆有規矩,是絕不允許帶著外族人進入三千寨的。我這樣做,實際上已經觸犯了族中的大忌,如果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擔憂和害怕。


    凡連忙拍著胸脯保證道:“那是自然,阿瑤姑娘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哦,對了,這柄劍,是不是你的呀?”阿瑤姑娘指著地上一柄破舊的劍問道。


    凡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阿瑤姑娘隨即快步走上前去,彎腰拾起那柄劍。


    她皺起眉頭,輕輕撫摸著劍身,嘟囔道:“話說迴來,這柄劍真的好破好破啊!”說著,她舉起手中那柄鏽跡斑斑、刃口殘缺不全的劍給凡看。


    凡一眼就認出了此劍是祭蒼的佩劍,“對,就是它。可是,它這麽破,你怎麽會想到拿迴來呢?而且,你居然能拿得起來?”


    阿瑤微微一笑,輕鬆地將劍揮舞了幾下,然後遞給凡,說道:“我那會兒就感覺它是你的,而且感覺此物有點不凡,所以就拿迴來了,至於舉起來嘛,一柄破劍這有什麽難的?這劍雖然看起來破舊,但其實很輕巧的,比我做飯用的菜刀還要輕呢!”


    就在這時,一陣刺鼻的焦糊味傳來。


    “不好,我的湯!”阿瑤驚唿一聲,丟下劍,轉身朝著不遠處一間木屋飛奔而去。凡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凡抬頭看了看周圍的場景,頭頂,是竹篾精心編織的天花板,縱橫交錯的竹條泛著溫潤的黃褐光澤,其間還巧妙穿插著幾束曬幹的草藥,艾草、菖蒲之類,悠悠散發著古樸且驅蟲辟邪的清香,絲絲縷縷沁人心脾。


    這間屋子的牆壁以厚實木板拚接而成,板麵鐫刻著繁複雕花,紋路似漩渦,深淺不一的刻痕裏,填塗著朱紅與湛藍顏料,色澤明豔卻不失莊重,微微褪色斑駁,更添古樸韻味。


    正中擺著一張矮腳方桌,木質堅實厚重,桌麵滿是使用的痕跡,或深或淺的劃痕、圓潤的磕碰。


    桌上茶具一應俱全,粗陶質地,罐身繪著南疆傳統的圖案,線條粗獷豪放,壺嘴與把手仿若牛角蜿蜒,杯盞敞口厚底。


    角落裏,一架老舊織布機靜靜佇立,木質框架暗沉卻穩固,絲線從經軸垂下,五彩斑斕,紅似熱烈篝火、藍若澄澈天空、綠像蔥鬱山林,梭子隨意擱在一旁。


    床鋪靠著牆沿,掛著繡工精美的床幃,黑底之上,垂下的穗子隨著微風輕晃。


    此情此景和那時候的大戰的情況完全不一樣,滿眼都是祥和與寧靜,此處也絲毫沒有江夏南柒冬描述的那般被侵略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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