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二節紅衣小兒(二)


    玉煙泡在木桶裏洗浴,紅衣小兒躺在橫梁上也不偷望,也不打擾,就這麽靜靜地對峙著。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玉煙也洗得差不多了,看著上麵笑意盎然的紅衣小兒,猛地站起穿上白紗,走出屏風,說道:“說吧,小鬼頭,有何見教?”


    那紅衣小兒應聲從橫梁上跳下來,站在玉煙麵前大膽地打量著她,笑著說道:“你不怕我嗎?”


    玉煙笑著說道:“趁我這身上的桃花露水還沒幹,你有事就快點說吧。”


    紅衣小兒左右搖擺著頭說道:“嗯。我想被你**呢。”


    玉煙皺著眉說道:“你說什麽?”


    紅衣小兒鼓著腮幫子說道:“難道你不願意抱養我嗎?我可是很能惹事的哦。你要是不養我,我就給你招惹是非。”


    玉煙閉著眼唿了一口氣,說道:“那麽多地方可以去,你為什麽一定要在這裏住呢?為什麽我要養你?”


    紅衣小兒說道:“當然要你養啊,你那麽美,我天天看著心裏舒服啊。”


    玉煙眼神迷茫,疑惑道:“就為這?”


    紅衣小兒嗯嗯地點著頭,然後數著十指說道:“我給你一盞茶的時間思考哦。”


    玉煙無語地看著這小孩兒,圍著他裝著圈,不言不語,伸手握過他的手說道:“你......”


    玉煙剛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便像被灼燒般冒著熱氣,連忙甩開玉煙的手說道:“你竟然敢傷害我,哼,是在想我宣戰嗎?看我不玩死你。”


    玉煙連忙抽迴手說道:“不是的,我可不是故意的,剛才......”


    紅衣小兒氣憤地說道:“哼,你竟然敢這麽對我,等著看我怎麽迴報你。”


    玉煙還要多做解釋和說明,可這雙手是抓不得了,不然會更加傷他,也不好束縛住他,隻得看著他恨恨的離開了。唿喊著,他卻聽不見。玉煙追著他出門找去,卻連他的身影都看不見了。此時心裏一陣煩悶,便隨便在這屋內走了起來,走得累了,便拿出之前的地圖繼續畫著,對那紅衣小兒的事不禁也淡然了些。


    玉煙在這屋內四處走動著,觀察著這安樂窩的各處。這安樂窩呈“甲+由”字狀分布,可分為前廳、後院兩個不同景別。由於這所宅子其功能本身的界定,所以每個房間都有自身界限。在玉煙剛才外出製圖和取酒時,阿墨和樹伯已經將房間大都打理了一遍,並把物件都進行了重新擺放,所以看起來都還算整潔幹淨,恐怖陰森之氣也有所消減。這些房間都會在門前用萬年紅的紙張寫上各自的用途,如“禽天閣”這種,裏麵飼養的便是禿鷲黑鷹這類食肉動物,有時小範懶於打理和喂食,便索性將這些禽畜外放出去自行米事,並美其名曰天葬,簡直是歪曲其本身;再如“靈根所”,裏麵就是白骨坑,各種大小屍骨都有,看來是人畜都有了;當然還有“塵化盡”這種火具集齊的屋子,玉煙進去時便有一股灼熱感襲來,不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了看那些牆體上厚厚的油塊,不覺有些惡心;還有那“千壇居”,裏麵放的都是些骨灰壇,部分整齊排列,部分亂置閑擱著,雖然經過簡單處理,但也顯得有點雜亂無章,有的甚至直接打開倒放著,玉煙也不多管便走了,說不定有它自有的意義。


    當玉煙來到“美夢堂”的時候,看見雪陽正在擺放整齊棺木,便上前去幫忙,雪陽也並沒有勸阻,二人很快便將所有棺木歸位好了,便找了個板凳坐下來休息。


    玉煙看著擺放整齊的棺木說道:“為什麽你要在每個棺木標出顏色差別來呢?這樣做有什麽具體意義嗎?”


    “自然是有原因的啊。這紅、黃、藍、紫四色分別代表著不同的定義。標記了紅色的呢,就是棺材裏帶著金銀珠寶的了,裏麵的人大都非富即貴,四角壓財,生前必定是享盡了榮華富貴;黃色的就代表是普通人了,一般的棺木而已,也是占量最多的了;藍色呢,自然就是中毒而死的了,生前注定是被人害死的;紫色的就是殘缺了,缺胳膊少腿,大概身前有殘患或是死後屍骨整理遺留不完整。”


    “那這些紅藍色相間的是不是就代表生前富貴,但是被人害死的下場呢?”


    “對了,沒錯。”


    “你可真是有心啊。”


    “也不算,不過是為了以後研究起來比較方便。”


    “研究?”


    “對啊,遺葬殯天這種事也是醫學研究的一部分,我叫它做藥劑學。”


    “什麽意思?你們這些大夫難道還能起死迴生不成?”


    “起死迴生這種逆天的事自然是行不通的啊,我們就算醫術齊天有辦法,也不可能去做,這其間的代償果報殃及的隻能是自己最親的人了。自小師父藥王就教我治病救人的道理,見的最多的就是死屍了。”


    “藥王也會失手?”


    “那是當然,我們又不是真的活神仙,怎麽可能每個人都能救治,也不是每種病都有救治之法。就好比現在人間新興流行起來的疫病,師父最近也才剛接觸,怎麽可能一下子就研製出藥方來,如果沒有足夠的時間,就連藥材都找不齊,更別談治病救人了。我幼時跟著師父走南闖北,見的最多的就是死屍了。”


    “為什麽會是死屍?難道你們沒有救活人嗎?”


    “要想讓人更好的活下去,當然得知道如何更好的生了。我們秘密拿刀將那些屍體解剖開來,觀察其五髒六腑,這樣不僅可以提高我們自身的醫學認識,也對人體周身運行係統有更好更深層的認識呢。所以那時也跟著師父懂得了識骨這種奇巧技能。”


    “識骨?是根據骨頭來做出判斷?”


    “是啊,想學嗎?我教你啊。”


    “好啊。”


    雪陽隨手打開一個棺材,帶隨著玉煙觀察了起來。玉煙也好不膽怯,自在的和玩起了二人互問互答,雪陽耐心謹慎地給她做著講解,笑著迴答她提出的每一個問題。二人歡快的說著笑著,玉煙很快便記住掌握了這其中的奧秘所在,確實是妙趣無窮,對細節的絕對認識確實決定了所能了解到的深度大小,禁不住打趣道:“你知道的挺多的嘛,不過你教會了我,不怕我將來搶你飯碗嗎?”


    “怎麽會,大不了你養我啊。”


    “你這人,誇你幾個就開始飄,就知道嬉皮笑臉的說胡話。”


    “不是胡話啊,那大不了我養你咯。”


    “我有手有腳本領強,幹嘛要你養。”


    “我知道,你很好很強,但人終有一天會老,會孤單寂寞,會想長夜青燈時能有人能陪,我們會構建一個平凡溫暖的小家,老了,能有自己的一雙兒女繞膝低語,漫話家常理短,閑談瑣事風花,等那一天......”


    玉煙聽的有些頭疼,不禁又想起了水晶洞天時的情景,雪陽牽著那個孩童的畫麵在腦內徘徊縈繞,簡直美好的不像話,但又猛地一想,玉煙站起身來,打斷了雪陽的話說道:“你想多了,我如今已是仙體,壽命自是長過你的,和你在一起走完一生的那個人不會是我。”


    雪陽笑著說道:“嗯,我會等在你身邊的,一直等到你愛上我的那一天。”


    玉煙笑著擺頭說道:“隨你吧。”她本想告訴雪陽自己吞食了珍珠月情根已毀的事實,但還是沒能說出口,他這一汪深情怕是定要錯付了。


    雪陽站起身和玉煙平視道:“我相信會有那麽一天的,愛你,不停地去愛你,這就是我給自己等待的迴答。”


    玉煙不置可否,慵懶地擺著頭看了他一眼,沒多說話,向門外走去。雪陽也笑著隨著出了屋內,向後院走去。


    這後院相比起前廳棺材骨灰的陰森恐怖簡直就是兩個世界了。前廳和後院之間有一個橫亙在兩旁的小池,用幾個水棺材隔開,池裏種植著水仙和高大的蘆葦,將這裏和前廳的風景如一道天然屏風一般隔壁開來。再往裏走,便是這安樂窩的房間了。此處的各個房間相連,除開前廳的那些不幹淨東西,整體來說,算得上清雅幽靜,安心修身之所了。


    雪陽笑著對玉煙說道:“看來我們以後可以天天見麵了,夜裏睡不著可以找我聊天哦。”


    玉煙不予理會,繼續向內行去,遠處便傳來了一陣打鬧聲:“你這個小兔崽子,那是糖不是鹽,不懂不會做聲嗎?嘴巴是用來作畫的嗎?”


    “哼,你又沒說清楚。明知道我不會還叫我來幫忙,自找麻煩。”


    “我叫你去劈柴,你看你把柴都給弄濕了。”


    “你懂什麽,這木頭泡腐了不少更好劈嗎?急個什麽勁啊。”


    “就你家燒火做飯是用濕木頭的,果然是腦子進水了才能想得出來的方法。”


    “哼,反正都是燒成灰,你管他是幹的還是濕的。”


    “誒,你丫就不能不頂嘴乖乖做事嗎?把你手中的醋放下來,快點給我煽火,不然今晚不給你吃防護油。”


    玉煙慢慢走近廚房,但怕打擾到他們,便隻簡單和這二人打了個照麵便往迴走了。阿墨看著跟在玉煙後邊的雪陽,不由得對小範更加大聲了。


    玉煙轉身往迴走著,在蘆葦旁又看到了那笑著的紅衣小兒,雪陽不禁有些不滿地說道:“還真是夠黏人的小娃娃啊。”


    玉煙微微欠了欠身,說道:“剛才忘了手上沾染過桃花露水,不小心傷到你了,真是對不起。”


    那紅衣小兒對這道歉頗為驚訝,睜著眼睛說道:“你是在向我道歉嗎?不過我已經找人來報複的途中了。”


    雪陽笑道:“報複?就憑你這個小鬼?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有多大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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