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定定看著她。


    天際滾著濃重的墨藍陰雲,火龍載著紫裙少女在雲間穿行,胡桃色長辮飄在身後。少女手提馬燈,裏麵燭火搖曳,遠遠看來像一顆星星。


    少女拍了拍火龍的背,火龍一個甩尾調頭往地上俯衝!


    帶起雲間的風,淩厲震撼,將島上三人的衣袂揚起來。


    火龍蜿蜒遊走,將蘇言騎坐著的那一小截身子停落在冥中島上。前麵碩大的龍頭差點把吟遊詩人懟進海裏,噴出來的火更是險些把他的布袍子給燎了。吟遊詩人嚇了一哆嗦,抱緊懷裏的樹。


    西澤巋然不動地站著,等到火龍停穩了,他走到龍身旁,伸出了手。


    陰雲之中有一道分叉的閃電劃過,而後墜落進遠處的某個峽穀。


    在忽明忽暗,光影參半的天空下,少年的手白皙、修長,柔軟地攤開。像是準備承接久旱之後的第一滴甘霖。


    蘇言把另一條腿跨過來,張開雙手,毫無顧忌地往下一跳!


    穩穩砸進西澤懷中。


    蘇言熊抱著西澤,手摟住他的脖子,腿勾著他的腰。


    勾在指尖的馬燈忽閃一下,燭火眼見著要熄滅,又倔強地亮起來。


    西澤穩穩托著她,要把她放下來,小姑娘耍賴似的哼唧一聲。


    他於是不動了。


    有一滴水滴在他頸部,很涼,轉瞬就往下滑去。


    可能是從她的頭發上滴下來的。西澤想。


    難以想象她在海底經曆了什麽,可西澤不想去問,也顧不得去問。


    小時候父親打算教他時間暫停的魔法,跟他說,魔法不止可以抵製黑暗與邪惡,還能把最美好的時刻停留下來。


    他當初是怎麽說的?


    ——我不需要。


    那時他看誰都是要害死自己的模樣,又帶著一身累累的原罪,活的已經很累了。他隻想往前走,趕緊往前走,走到時間盡頭就毫無留戀地離開這個世界。按下暫停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現在,悔不當初。


    有什麽東西在他心頭一點一點的匯聚,一開始他不明白那是什麽,後來那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直白,有毛絨絨的邊,炸著光,把他的心填的滿滿當當。


    如今他抱著她,知道那是一份安全感,歸屬感,被理解的感覺,被依賴的感覺,還有一種抱住了就不想再撒手的占有欲。


    西澤拍了拍她的背,可能是在安撫她,也可能是在安撫那個伶仃孤獨的過去的自己。


    蘇言以為他是在催她下去,手上緊了緊,把臉埋在他肩頭,發絲擦過他肩膀那塊:“讓我再抱一會兒嘛。”


    這迴是貨真價實的撒嬌,聲音是輕輕落落的柔軟,帶著點嬌嬌的鼻音。


    西澤修長的頸線上,喉結輕輕一滾。


    閉上眼啞然一笑。


    入職祭司時的禁欲測試,如今他再做一次,恐怕是不能通過了。


    矮人和吟遊詩人已經適應了火龍的存在,他們跑到火龍身邊,一會兒摸摸它身上火紅的貝殼似的鱗片,一會兒揪揪它赤金的胡須。


    火龍看起來威武霸氣,但是身邊有個蘇言,也沒了脾氣,閉上眼睛任他們兩個占便宜。


    吟遊詩人閑得蛋疼數了數龍的眼睫毛,一百根,他“嘿”了一聲:“小芙梨,這極品火龍你怎麽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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