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盞中秋宮宴時掛起的宮燈摔在地上,紙殼子扁了半邊,幾個兵士從旁邊跑過,帶起裏頭的燭火虛弱地搖晃,最後唿的熄滅了。


    蕭烆已經站在金鑾殿裏,往日大臣俯首叩拜的地方站滿了他的兵士,個個披堅執銳麵容堅毅。


    他的手一寸寸撫過龍椅,摸到圓柱上盤著的金漆騰龍時,眉梢極輕地一揚。四周光線昏暗,襯得他眼窩極深,縱使是在笑,也仍從身上散發出一股子陰鷙涼薄。


    突然,殿外傳來盔甲摩擦碰撞的聲音,隨之是篤篤踏踏的潮水般湧來的腳步聲。


    蕭烆一凜,攥緊龍椅:“怎麽迴事?”


    有屬下走出大殿查看,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沒。在不見五指的黑寂裏,刀劍出鞘劃破喉嚨的異動,血液噴濺的聲音,臨死之時難以置信的痛吟齊齊響起。


    蕭烆劍眉一皺:“來人!”


    話音未落,數萬發弓箭向殿內射來,咻咻的射箭聲不絕於耳。蕭烆的兵士早就沉浸在蕭烆即將稱王的喜悅之中,麵對突如其來的奇襲皆是措手不及,轉瞬之間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蕭烆目光尖銳地射向殿門外。


    這裏的月光也很好,沁涼如水,潑了滿地。


    蕭燿就踏著這月光緩步走來,手裏的劍尖滴著血。


    他身後是密匝匝的兵士,跟著他朝金鑾殿步步逼近,烏雲壓境一般。


    蕭烆搖了搖頭:“這不可能……”


    蕭燿勾起嘴角,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中的劍:“不愧是父子,偷人東西的手段都一樣下作。”


    蕭烆不解其意,震怒使他幾乎失去理智。蕭燿怎麽會活著迴來?!明明翌日一早他就可以黃袍加身,奪迴他的帝王之位!


    他恨恨道:“鄧傾臨他……”


    “他死了。”


    相比之下,蕭燿一派沉穩:“難為你,把他安插在朕身邊這麽久。陸家少主不過是當初還做皇子時,為了辦事便利才有的一個身份。你能從這一身份入手,也還算聰明。”


    蕭烆眼中戾氣濃的駭人,他一把抽出地上兵士的刀,“蕭燿,像從小到大那樣,你我比一場!”


    蕭燿想起成為六皇子之後的人生,他換了臉,經過一番非人折磨後把自己徹徹底底塑造成蕭燿,隔三差五就要被那個老皇帝叫去演武場,跟他的那群“兄長”比試。老皇帝道貌岸然道:“大丈夫要一人使劍可敵千軍。”


    蕭燿淡淡看著他手中的刀:“好啊。”


    一陣刀光劍影,蕭烆被蕭燿一劍刺中,蕭燿的劍法淩厲漂亮,全然不是當年演武場上父皇教的那一套,蕭烆攥緊拳頭,咬牙切齒道:“你的武功是同誰學的?”


    蕭燿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淡如水墨的臉,他將劍又往蕭烆心口送進去幾分:“事到如今,還盡問些沒用的。”


    他看著這張同自己三分相像的臉,問道:“蕭烆,你還有什麽心願麽?”


    蕭烆陰測測道:“我隻恨沒能嚐一嚐……你那嬌滴滴的心頭肉是什麽滋味!”


    他說的自然不是蕭燿肋條下的肉,而是……


    蕭燿眸光一暗,聲調倏地冷下去:“蕭烆,朕每每看到你那樣看著她,就想將你這雙眼睛剜出來。”


    蕭烆昂著頭,目光森然:“世上覬覦姝妃美貌的雲雲不計其數,你有本事便盡數挖去,將所有人變成瞎子盲子!你便可以安安心心做你的帝王!”


    蕭燿笑了:“多謝五哥提議。”


    劍刃在血肉裏輕輕攪了一下,蕭烆咳出一口血來。


    “對了,朕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蕭燿垂首,冷淡地道,“朕根本就不是你的親弟弟。”


    “朕的真名,叫桓鈞。”


    蕭烆的雙眼猛的睜大,最後就以這個震驚的表情,去跟他的老爹團聚。


    蕭燿手中一鬆,默然地看了蕭烆一瞬,隨即轉身走出大殿。


    身後的心腹手下蹙眉道:“陛下?”


    蕭燿頭也不迴地走進夜色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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