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身欲走,蘇言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師傅……”


    那人怔住,蘇言看著他一身影衛的衣著打扮,相貌也變了,心亂如麻,抓著他爬起來。


    她扯著袖管往迴拉他:“你剛剛……說什麽?”


    他在抖,往日裏那個閑淡如風的伏越,此刻肩膀在微微顫抖。蘇言啞著嗓子又喚了一聲,他終於轉迴身來。


    他手指貼上自己的臉皮,沿著側臉線條一路往上,到額角時已經將整張人皮麵具撕了下來。


    寡淡清雋的五官,淡如霧,低垂眼看她。


    蘇言攥著他袖子的手指無力地往下滑了一點:“到底是……怎麽迴事。”


    一陣難捱的靜默後,伏越開口道:“蕭燿是前朝太子,我曾是他的少傅。”


    蘇言一驚,好半天緩不過神來,待她終於找迴自己的聲音,顫抖著問:“那他怎麽會做了天子?”


    “這個時候,你第一個想問的還是他。”伏越有些苦澀地笑。


    “師傅,”她誠懇而顫抖地喊他,“若是你還認我這個徒弟,還念及我們那麽多年的師徒情誼,求你告訴我。”


    伏越看著她,昔年小巧玲瓏的小姑娘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她迎著月光,眼睫毛絨絨的,睫下的雙眸裏盛滿了震驚和不安。


    “一年前送老皇帝最後一程的人,是我。”他的聲音隱隱有些不穩,“我混入侍從之中,給他服下毒藥,又用先皇後逼他立下遺詔,要他……立蕭燿做儲君。”


    蘇言的手垂下去,磕在榻沿,咚的一聲磕到了腕骨,她聽見自己問:“那我呢?你為何要來做我的師傅?為何……”


    她渾身一震,“賭茶!你早就知道允王喜好賭茶,每月朔日都會去那個茶樓與人賭茶,所以你才旁敲側擊地說你想要那幅《百江圖》,我……我聽到你想要,花了數月的功夫打聽到那幅畫在允王手裏,傻乎乎地就去了,去找允王賭茶!”


    她心底湧上怒意:“這樣……我就被允王盯上了……為什麽,你這樣做又是為什麽?!”


    “為了逼允王出手。”


    伏越的聲線很淡,在黑夜裏往往顯得有些冷調,蘇言卻從未像今晚一樣,從頭到腳都仿佛埋在冰窟裏。


    “隻有他對蕭燿出手,我們才能徹底絆倒他。要想在老臣和天下百姓麵前順理成章地除掉一個人,唯有如此。”


    “唯有如此……”蘇言嘴唇動了動,露出個笑模樣,裏頭卻有些譏誚的意味,“為什麽是我?……哦,因為我是唐氏遺孤,我就該配合你們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嗎?”


    “不……”伏越往前一步,見蘇言往後撤身子,又停下腳步,“我做你師傅,隻因為你是唐丞相的後人,你的身份隻有我和他知曉……我當真是為了護你周全。允王一事,並非初衷,隻是順水推舟,最後你也嫁與蕭燿,做了人上人,不好麽?”


    “不好麽……”蘇言眼中湧出大顆大顆的淚珠,“‘倘若你想要權勢富貴,須得拋了自由。’……師傅,這便是你說的好嗎?”


    她抬袖去揩眼淚,揩了左邊揩右邊,無辜又可憐。


    伏越心頭大慟:“雲姝,你若是想要自由,我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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