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開了痛覺屏蔽,蘇言察覺不到疼痛,卻感覺到有什麽溫熱濡濕的東西從眼角流下來。


    可她並沒有哭。


    她還聽見齊飛和洛霞的驚唿聲,遊也抱著她的手臂力度都收緊了。


    她努力露出一個笑容,安撫地拍了拍遊也的手:“我沒事的呀。”


    遊也用手把她臉上的血擦幹淨,手指很細微地顫抖,他把手縮在袖口,以為所有人都看不見。他看了看她漂亮的眼睛,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肩膀到脊背那段線條聳成一個很脆弱的弧度。


    他的聲音恍如氣音,傳在她耳邊,明明那麽輕,卻像是被砂紙一個字一個字磨出來的:


    “我會治好你。”


    蘇言一歪腦袋磕在他腦袋上,輕聲說:“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


    遊也心頭被什麽東西狠狠一敲。


    她一直都知道。


    她知道他做的承諾一定會兌現,她知道他可以被信任。所以她這些天來有他守夜的時候總是睡的特別熟,毫不遲疑地吃下他遞過的食物,遇到喪屍的時候隻要有他在,就會變得特別勇敢。


    也不對。


    她無時不刻不勇敢。


    旁邊的齊飛心疼的都快碎了,看著遊也抱著蘇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遊也你不是也有那個什麽特異功能嗎?!下次麻煩你來受這罪行不行?!”


    遊也冷冷抬眸:“你當我不想?”


    如果可以,他可以不要這雙眼睛。


    小草莓喜歡粉紅色,喜歡明亮的顏色,她還沒見過末世過去後的朝陽和彩霞。


    可他進入實驗室比她晚,意識培養程度弱,根本做不到她能做的這些。


    末世最珍貴的是什麽?


    是希望。


    希望感由三種要素組成:


    依戀。掌控。幸存。


    他之前能掌控自己,掌控他人,能很好地幸存,可他沒有希望感。因為他沒有依戀。


    如今他有了依戀,能夠很好地幸存,卻仍舊沒有希望感。因為他失去了掌控。


    失去了最重要的掌控——對他所依戀的。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蘇言眼角流著血淚,猜想她正在經受的痛苦。


    一向厭世卻自大的遊也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樣弱小。


    他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一天就要瘋了。


    解決辦法……解決辦法……


    遊也狠狠蹙著眉。


    有一段記憶被硬生生從角落裏擠出來——實驗室裏男人的臉模糊地浮在腦海裏:“誰不乖,我就把他的意識摘除出來……”


    摘除……!


    他坐直身子,扶住蘇言雙肩:“夏夏,你還記不記得意識摘除?如果我把你操控的這兩段意識摘除出來,你就沒事了。”


    “可是意識必須有人類載體,你把意識摘除出來放在哪裏?”蘇言搖了搖頭,“我們會有別的辦法的。”


    手下單薄的肩微微顫抖以示抗拒,遊也嗓音仍舊發啞,卻透著毋庸置疑的鎮定:“相信我。”


    蘇言睜圓了她的眼睛,虹膜上光色瀲灩,映著遊也的臉。


    她表麵看著茫然又乖覺,其實心裏的聲音是這樣的:“哦湊,他肯定是要把我的意識摘給自己,我瞎不可以,他瞎就可以了?我好想胖揍他一頓!”


    【但是大大,統統這邊建議您同意他的辦法呢,因為隻有這樣才能進入下一個劇情點。】


    “ojbk,收起你的某寶風!”蘇言本就頭痛,這下更難受了。


    【好的呢,大大~】


    蘇言:……


    遊也把蘇言托付給洛霞齊飛,獨自一人迴到澡堂,重新下進實驗室。因為潮濕閉光,裏頭死去的喪屍幾乎化成了一灘灘膿水。遊也單手捂鼻,從試驗台下麵翻出了那套連接神經線的儀器。


    他跑迴宿舍,把門鎖上,將自己與蘇言的神經線連接在一起。


    眼睛一閉上,紛擾的意識就撲麵而來,每一幕都仿佛在他眼前閃一下。


    突然,遊也握著蘇言的手微微一緊。


    他看見了他們初遇那天的,她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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