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雋先坐起來,因為蘇言昨晚在他懷裏滾來滾去實在太不老實,他的襯衫上起了密匝匝一疊褶皺。


    他抬手想撫平那些痕跡,卻無濟於事。雪白的指節扣在肩上,有一種難言的性感。


    蘇言麵紅耳赤地爬起來,拿著早就幹了的裙子跑進浴室,再出來的時候又是那個嬌裏嬌氣的撒嬌怪了。


    池雋拉開窗簾,雨後的陽光分外充足,暖洋洋地鋪滿半個房間。蘇言有點沮喪:“雨停了啊。”


    池雋看著她,微微蹙眉:“你是在不開心嗎?”


    蘇言指著自己的臉:“我都這個表情了你還沒看出來嗎?”


    池雋垂下眼,似乎是在掙紮什麽。過了一會兒,他低聲說:“秦蓁,很多時候我不理解你,不是因為我不想理解,而是……我理解不了。”


    聲音像是從幾米深的水底浮上水麵,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感。


    蘇言心抖了抖,麵上鎮定自若地:“嗯?”


    池雋拿過手機低頭在上麵打了幾個字,隨後把手機拿給她看。


    網頁上赫然入目幾個大字:“阿斯伯格綜合症。”


    蘇言接過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池雋臉色蒼白,食指深深掐進拇指指腹,壓抑的情緒像一塊石頭堵在心底。


    會討厭吧?會害怕吧?會逃開吧?


    他是這樣一個冷血的不合群的怪物。


    蘇言把網上關於這個綜合症的介紹看完了,而後抬眸一笑:“池老師你早說呀,又不是什麽大事兒。”


    池雋很難形容自己這一刻的感受,他覺得自己從萬丈高崖上縱身一躍,卻落在了綿軟繽紛的海洋球池裏。


    他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麽?”


    蘇言認真地看著池雋的眼睛:


    “每個人都有點不一樣嘛,我的同學們都叫我小作精呀,有好多人喜歡我,也有很多人不喜歡我,我都坦然接受了呀。”


    池雋自虐似的說:“可是我對社交關係缺乏理解,缺乏交流溝通能力,沒有同情心……”


    “打住打住,”女孩笑眼更彎了,“原來是因為這個,這有什麽大不了,慢慢來嘛。”


    她想了想,又說:“那以前你惹我生氣的那幾次我就不計較啦。”


    【叮~治愈度+20,當前治愈進度70%】


    ……


    兩人退了房,乘坐最近的一班飛機迴了家。


    飛機上,池雋望向窗外愣神,蘇言拍拍他的手臂:“池老師,把你手機借我玩玩。”


    池雋遲疑地把手機給了她,飛行模式下什麽也玩不了,她想幹什麽?


    蘇言在他手機上戳來戳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摁滅了屏幕還給他,還甜兮兮地笑了一下。


    池雋福至心靈地又按亮了屏幕。


    他的手機鎖屏已經不再是原來係統自帶的灰色圖畫,而是變成了一張深藍色的壁紙,上麵散落著幾顆手繪小星球,正中間是一行字:


    「每一個人都在努力變成絕對自我,有人遲鈍,有人更洞明,但無一不是自己的方式」


    池雋又向窗外看了一眼,平靜而綿厚的雲層上是柔和又溫暖的光。


    那些彷徨,那些掙紮,那些絕望透頂的每一天,都湮滅在一萬米的高空之上。那些灰色的記憶轟隆隆地被甩在後麵,麵前是五彩繽紛的,美好的未來。


    【叮~治愈度+5,當前治愈進度75%】


    蘇言下了飛機就直奔學校。


    她消失的這兩天有課,幸虧老師沒點名。等會還有一節課,她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


    她先跑迴宿舍拿了幾本書,又去了趟辦公樓,最後踩著點衝進教室。


    課堂上,蘇言喘勻了氣,給池雋發微信:[池老師,你現在心情怎麽樣呀?]


    過了一會兒,對方迴過來一串省略號。


    蘇言鍥而不舍:[你把你的情緒一點一點的告訴我就好辣~]


    過了幾秒,池雋又迴過來一條:[為什麽好辣?]


    ……這是一個語氣詞,謝謝。


    [快點說嘛!]


    半小時後,蘇言等的花都謝了,終於收到了池雋的新消息。不是她期待中的詳細的心理描寫,而是一個很簡短的句子。


    很短,卻讓蘇言眼睛一熱。


    池雋迴複。


    [感覺,這個世界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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