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隻小螢在他們彼此之間漂浮,在微弱的螢光下,他們望進了彼此透亮的眼睛。


    到底還是蘇言先慫,後退半步蹲下身來,伸手從一朵花上捧起一隻小螢火蟲。攏起手心,螢火蟲在裏麵橫衝直撞,微微發癢。


    衡華漫不經心道:“這裏的位置得天獨厚,氣溫與日光都很得宜,花開漫山並不稀奇,但花海與螢海相逢的景觀,還是百年一遇。”


    百年一遇啊……


    蘇言在心裏細細品味這幾個字,算來天上一天人間一年,若是想看,三月下界一迴便是了。


    但在凡界共同經曆了這麽多,此時此刻,她跟衡華仿佛拋去仙身,成了塵世普通平凡的兩個人,一生一世,柴米油鹽,細水長流。


    人生不過短短百年。


    “我生我世。”衡華淡淡道。


    “什麽?”蘇言張開手,放飛了手裏的螢火蟲,螢火蟲慢唿唿地飛向高處。


    “這裏的名字。”


    蘇言站起身笑了一笑:“這什麽名字,該不會是你自己取的吧?”


    見衡華不置可否,她奇道:“還真是你取的?”


    衡華道:“世人都道三生三世惹人豔羨,瑤裳那樣的七生七世更為難得,我卻覺得我生我世最動人心腸。”


    “什麽意思呀……”


    “我的生命,我的世間。”


    ——我的生命是你,我的世間也是你。


    衡華看著蘇言,身後遍天流螢與繁星璀璨閃爍,而眼中卻隻有一個她。


    他原本深處混沌的非天非地,無牽無掛無情無欲,隻待一人手持巨斧為他厲厲劈開這遍眼蒙昧,拉他墜入紅塵,教他喜怒嗔癡,再攜手並肩將世間滋味悉數嚐一遍。待灰飛化塵之時,羨煞軟紅塵中客,唯他自成神佛。


    但後來他明白,倘若那人不在了,成神還是成佛也就失去了意義。


    一隻小螢火蟲落在蘇言鼻尖。


    她揮手將它趕走,眨眼之間衡華已然來到她跟前,他低低地喚她:


    “明玦。”


    “其實七夕那日我忘了問你一個問題。”


    蘇言把手背在身後,無措地勾纏著手指頭:“嗯?”


    “我想做你夫君,你願不願意?”


    蘇言大腦發懵。


    “這個問題是不是太難迴答?那麽我換個問法。”


    “我想同你,一世雙人,生上三四兒女,埋上滿院子花間月,你願不願意?”


    蘇言幾乎是下意識地腦補了一下,她跟衡華坐在院子裏,衡華彈著他的五弦琴,她在旁邊聽。滿院花間月的清香,旁邊跑著幾個小娃娃。


    ——這畫麵過分美好了。


    她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後語地說:“那你能給我雕好多小籃子嗎?還有糖葫蘆,下棋也要讓著我,若是我想聽你彈琴……”


    她的眼神恍如在酒裏浸過,幹淨勾人,他伸手將人摟進懷裏,低歎一聲:


    “彈給你聽。”


    蘇言被他抱著,在草地上投下個柔軟的影子。


    “阿玦,我不想再一個人。”


    他的聲音很低很輕,近乎自語,卻讓耳聰目明的蘇言一下子聽見了。眾仙都道衡華神君孤傲清冷獨來獨往,幾乎不與人交遊,生生將華貴氣派的衡華宮住成了一座囹圄。


    他該多麽孤獨啊。


    蘇言輕輕拍拍他的背,軟聲道:“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啦。”


    【叮~治愈度+20,當前治愈進度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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