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林能做到靈鋒派的一城舵主,不止為人、性格都過硬,手上的功夫也自然非同小可的,也是悄無聲息地摸上了那哨台,果然那個哨兵在那裏打唿嚕呢,也不是說這些人有多玩忽職守,而是被連續折騰多少天了,兀術對這漠不關心,也沒派人來換防,屬實累壞了。


    哢嚓一劍就看他身首分離了,緊張地等著下麵的信號,看著門邊一道火光亮起,一支響箭帶著淒厲的響聲飛向了城下!


    於是同時轟隆吱嘎的巨響隨著軲轆被轉動發出令人耳鳴牙酸的巨大響聲,劃破了這夜晚安靜的天空,城外立刻數不清的將士就朝城門方向猛衝,而那扇厚重的大門,正在以緩慢的速度漸漸打開。


    就算是再遲鈍再疲敝的金兵也不至於發生了這種事情繼續無動於衷了,因為一旦城門大開,再困頓難熬,也好過被殺死,他們和外麵那些人可真是國仇家恨,落到他們手上最多隻會死得零零碎碎些,想要幸免就大可不必了,所以之前戰場上金人都很少被俘虜,實在逃不掉也自殺了。


    整個南門的金兵不是連滾帶爬地起來,衣甲來不及穿好,武器也沒拿穩就殺向城門之下,就是同樣連滾帶爬地朝大營那邊跑過去報信,這裏像這麽大的動靜三天裏就沒停過,除非人趕過去報信,否則兀術是絕不會派人來看看出了什麽事的。


    鷹隼看著陳忠林這些人,他知道,在兀術仔細搜索、掠奪後私藏後,城中百姓手上還能剩下的武器本就少得可憐,悄悄摸出來還要小心金兵的搜查,無論這些人使的是什麽兵器,八成都不順手,甚至能有武器就不錯了,所以他站在了隊伍最前麵。


    “外麵大軍就算是等著護城河邊,要殺入城門也遠比這些驚醒出來金兵來的慢,在那之前,我們就算隻剩一個人了,也不準他們關閉城門,這裏就兵甲齊備,我保證不會讓你們死在我前麵。”他冷冰冰地說到。


    陳忠林道:“鷹隼兄弟不必這般客氣,江湖上的人有江湖上的辦法,我們兵器上絕不吃虧,這絞索這邊可以做掩體,他們弓箭過不來,絕對占不到便宜,一起來這邊!”


    一百多人沒有鎧甲長兵器的,以那巨大的城門絞盤為掩體,就那麽義無反顧地守著,等不知道幾百幾千的金兵圍殺過來。


    能守住嗎?鷹隼的眼神慢慢變得麻木起來,本身打算憑自己鎧甲齊備頂在最前麵第一個死的他,現在決定先活下來,一旦絞盤被奪取了,他要在最後時刻也要讓城門晚關哪怕一會兒。


    果然金兵一開始打算亂箭壓製,卻發現絞盤太大,人躲在後麵弓箭卻傷不到,過去又關不得門,不由得急火攻心,發聲喊就一起挺槍持棒朝絞盤那邊衝殺了過去。


    這地方小,角度刁,動起手來人數也發揮不出優勢,而這一戰卻和戰場上那樣隻憑紀律和人數決定優劣的場麵差別就大了,這群江湖人士就是再怎麽渾水摸魚的假把式,也都有一兩手絕活,而陳忠林這樣武功高強的也不在少數。


    第一批金兵衝殺過去,還沒來得及短兵相接,就被各種如雨點暗器機弦擊殺了,倒送了這群人一批長兵器,拿起來後死守在那裏,終於南門的大部隊圍了上來。


    這一次可不是幾十人小打小鬧地從上來,而是幾百幾千人前仆後繼地衝殺上來,他們甚至沒有人去大門那邊堵著,就隻想著奪下絞盤關閉城門,那樣他們就還有救。


    喊殺聲、慘叫聲、哭喊聲和刀兵聲在城牆下的空間中往來從撞,既刺激人的耳膜,也衝擊他們的心靈,這些偷襲者人數少,裝備差,但是武藝高強,陰招層出不窮,金兵雖然占有絕對優勢,但是在這麽狹窄的空間能交戰的人數卻有限,金兵起初哪裏占得便宜?


    可是江湖人士畢竟沒有打這種組織戰的經驗,這場麵又超出了他們經曆過的極限,以至於幾個門派備好的這個袖箭、那個石、這個鏢的暗器隻幾輪就丟空了,全無計劃,不少金兵吃了一大堆致命的暗器才死的,也許多打在鎧甲頭盔上浪費了的。


    而俗話說得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這些江湖高手沒有暗器支持,隻能用那些並不適合戰場上的兵器強行抵擋,雖說不少臨時奪下來的長兵器,到底不如金人有組織,在殺了兩三批衝上來的金兵後,他們已經抵擋得十分狼狽,應付極難了。


    然而能走到這裏的人,不說人品如何,怎麽說都是有些心氣的,何況到了這個份上,難道還有迴頭路走?那真是死既死耳,何饒舌乎?個個都擺出了最悲壯的表情拚殺到底。


    而慢慢扳迴了場麵的金兵,也是急的恨不得衝在最前麵被殺了得了:這些布衣百姓一樣的偷襲者,居然能抵擋這麽久,怎麽看短時間也攻不下來,而外麵那些海州人馬打進來,他們可沒半點活路走了!


    這群金兵中的猛安指揮著都親自提刀殺上前去了,卻聽到城門方向已經傳來了喊殺聲!


    早已準備許久的耕戰軍一聽到響箭聲,就半分時間都沒有拖延,整支軍馬有序而極快地衝了過來,早已準備好的長梯隻一瞬間就架好,數千名耕戰將士率先衝了過去,海州的豪傑們則略慢一些,也抓緊跟了上來。


    就在金兵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幾乎要開始一邊倒地屠殺那些江湖人士的時候,第一批耕戰軍人已經穿過了城門,也是半點不拖延,直接衝向了絞盤這邊,奪下這裏,南門就大局已定了。


    相對於尋常的戰場,這足於通過數輛馬車齊頭並進的門洞,就已經是十分狹窄了,而在這種地方短兵相接,更是殘酷到了極點,一衝進來那滿地衝天的血腥氣就刷新了耕戰軍將士的認知,這股味道就不是正常沙場上能想象的,而狹窄空間中往來迴檔的廝殺聲,也一樣攝人心魄。


    喊殺聲還沒斷,內應肯定還有活口!領軍的隊長大喊了一聲:“隨我殺過去!”


    隨後震耳欲聾的殺聲就在門洞中橫衝直撞,無盡的迴音讓原本就驚人的聲勢更加無可阻擋,金兵象征性地抵擋了兩下就屁滾尿流地撤離了南門,而耕戰軍的將士們迅速占領了這裏全部的防禦工事,準備往城裏麵殺了。


    林真率領他訓練出來的那些醫療兵如箭一般衝向了那血流成河的絞盤邊上,那一百多名江湖人士已經抵抗到極限了,大多數人都因為兵器吃虧死在了長兵器下,少有的幸存者也多是重傷,而且眼神都已經迷茫了,是的,哪怕在江湖上刀頭舔血的人,這樣直接躺在血泊中也實在是太震撼了。


    “這個還好,不至於殘疾,趕緊上金瘡藥,止血包紮!這一位的手完全廢了,保不住,截斷他,喂顆吊命的丹藥,否則發炎就麻煩了,動作再快一些,活著的人比想象的要多!”一邊自己也在盡最快速度搶救,一邊指揮醫療隊行動,恨不得多長幾雙手出來。


    那個大漢聽說自己手要砍了,慌得拚命掙紮起來,卻不妨人家聽了命令根本不是來拉他,而是直接在他後頸也沒用多大力一拍,就讓他失去了知覺,然後就實施搶救起來,這些人個個手腳麻利,下手精準,有他們這一來,基本上沒有受致命傷的人就都能活下來了。


    畢竟在這武俠世界裏,雖然沒有現代醫學的那些特效藥物和抗生素,卻有十分神奇的丹藥能夠救命,療效也是相當不錯,隻是煉丹要花費的人力、無力,比起成熟的抗生素提煉體係那是麻煩太多了,現在根本無法擴大生產,更別說普及了。


    將幸存的這幾十人(暴力)處理好傷勢後,就把他們交給海州豪傑們扶走、抬走,林真就帶他們繼續操起棍棒隨著耕戰軍朝城中去了,這群個個鎧甲外麵包一身灰布的醫療團隊,帶來的畫風實在是無法融入這片地獄般的景象,總讓人覺得這是一群苦行僧。


    在那種情況下武功高強的人還真是有明顯的優勢,陳忠林和鷹隼都在戰鬥中抵擋到了最後,手刃的敵人最多,卻沒有受太重的傷,當然,這兩人都非貪生怕死之輩,心中所想莫過於活到最後,用最後一口氣去阻止金人關門,卻不想耕戰軍行軍的速度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盡管他們都表達了傷勢不重,先救治他人的意思,依然被林真那群人照章辦事一般撕開傷口的衣物、上藥、包紮然後安排到一邊給人照顧,卻就十萬火急地繼續前進了,連聲謝謝都來不及聽。


    “唉,真是的,這都是群什麽玩意!”鷹隼對這種待遇顯然十分不爽,滿肚子邪火不知道如何說。


    陳忠林道:“算了,說實話,走進那兒我就沒打算活著離開,現在還能坐在這兒,怎麽著都算是賺了吧。”


    “嘿嘿,我這輩子也不知道在活什麽,這麽多年來也沒和身邊的人說一句真話,到這一刻那還真是和陳舵主萍水相逢啊,看那些軍人的步子,這戰場上是沒我們的事了,怎麽樣,聊幾句唄?”仿佛把一身無處發泄的力氣都鬆了下來,鷹隼語氣改變了。


    陳忠林笑道:“說起來,這什麽耕戰城的人,還真是神通廣大,都能從金營裏找到內應,還能說服我們幫主一同出手,要知道江湖上的人,一旦和朝廷沾上了關係,那可是寸步難行啊。”


    鷹隼道:“你好奇的隻是這個,這也沒什麽,對付金人嘛,哪有什麽有的沒的,我是覺得你們在剛才絞盤那血戰,但凡大宋官軍有你們萬一的模樣,這金人也過不了黃河啊,如今整個朝廷都鼠竄過了長江,那是每每期望金人能施舍他做幾天皇帝,卻如何求得到?”


    陳忠林歎道:“我也不知道,隻知道江湖上人人都以朝廷為恥,平時不罵幾句朝廷都顯得丟人,直到金人橫行過來,才發現隻靠我們這些江湖上的武人,全抵擋不住那兇悍的鐵騎,我們有武藝的,或能身免,這些尋常百姓那就是該死了。”


    鷹隼道:“我自家鄉被金人屠盡,卻陰差陽錯被募進了金營後就一心想著報仇,可是憑個人的本事,就報仇又能殺幾個?拚盡了這條命也殺不足鄉親的人數,直到看了那些人馬,才知道宋人中也有能人,唉,當時我們可是一直覺得宋人懦弱,活該受罪呢。”


    陳忠林道:“是我也捉摸不透,但我在江湖上走動時,那刀頭舔血,舍生忘死的事情,從來不少,數十年前隻江湖上的人馬都曾去西夏阻擾他們進兵偷襲呢,卻實在不明白這皇帝不停攻擊本國武力圖個什麽。”


    鷹隼道:“真想不到,到頭來卻是一群沒有糧餉、沒有皇帝的宋人將金兵打得一敗再敗,這次他們算是徹底到頭了,我也再不能混進去了,以後何去何從,還未可知呢,今日得於同生共死,甚是榮幸,後會無期了。”


    陳忠林道:“天下之大,無巧不成書,卻不一定後會無期呢,既然兄台有事,便不相送了,在會。”


    鷹隼自悄然離去,迴百靈客棧去了,陳忠林則留了下來,他傷勢最輕,派人去瀘州報信後,就同其他人一同照顧那些傷員,這些人裏大部分都是靈鋒派的人,實在的說,少數其他幫派的壯士也少有幸免的。


    而耕戰軍入城奪下了城門,控製南門的局勢以後,立刻就重新大揚聲勢,鼓號其鳴,響動如雷,又組織大部分人沿路向金兵駐紮的廖關城府衙邊上行軍。


    而兀術聽到說南門出事了,第一反應就又是佯攻,卻不當真,再看狼狽跑來的軍士不止一個,而是來了不少,他才意識到情況不對,連忙親自組織人馬打算去看看時,就有敗軍逃過來,說整個南門就已經被攻占了,而海州軍馬正在朝這邊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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