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正善,就連向蓓蓮都大吃了一驚,手上差點就使力捏破了那毒蛹,順著那手看去,一把刀柄上刻個虎頭的寶刀攔在她和正善中間,忍不住驚叫起來:“沈公子!你要小心那!”


    沈裕民說:“無妨,卻是我的不是,路徑此處時,就已經遲了,這孩子已經被丟在了這兒,我估計這些敗類必然在謀劃什麽歹事,就守在這裏,卻不想遇到了向姑娘,卻不知你為何到這裏來了?”


    據說一刀出手,夠快夠準,人就是被砍斷了手腳,都要遲一會才能感受到痛楚,正善便是這種情況,手掌都少了一隻,還一時半會沒感覺到疼,聽這兩人若無其事地拉起家常來才痛得死去活來,一邊鮮血直噴一邊大唿小叫:


    “阿也!痛死僧爺我了!你們居然敢當我麵這般拉起家常來,我們這可還在這裏!你以為你暗施偷襲傷了僧爺,這事就完了嗎?”


    沈裕民道:“說得也是,向姑娘稍等,我先料理了這幾個賊僧再談。”


    話一出口,他就一刀當頭砍向正善,旁邊幾人連忙移步上前,直衝過來相助,畢竟正善斷了一掌,要動手肯定吃虧,卻不想那明明當頭砍下去的寶刀,竟不知何時橫向了右邊,一個賊僧居然脖子直接撞上了刀刃,就此人頭落地!


    “唉,我又不會放過你,何苦這麽急嘛。”沈裕民一招怒起飛雲浦出手,寶刀唰唰劃過,連向蓓蓮在內的人都感覺完全沒看到他動作是怎麽迴事,那七個僧人就隻剩正善在內的兩個還站著了。


    正善失血也多,看到這種場麵,終於沒有半點殺氣在臉上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要幹啥,還剩下來那個大叫一聲:“有鬼!救命!”


    轉身跑時,上半身往前一衝,和下半身分開,變成了兩段,那上麵一段還掙紮了一下才不動。


    沈裕民收迴刀來說:“向姑娘,聽他們言語,似乎和你有些過節,小鳥姐的人情,沈某本事低微還還不清,你的恩德,沈某借花獻佛,就拿他們人頭還了,不知道還有什麽需要審問這兩人的麽。”


    向蓓蓮看著眼前這個曾讓她心動過一瞬的男子,這時候又千鈞一發之際出手救了自己性命,但是現在的氣質卻和當年那個江湖少年、草莽英雄完全不像同一個人,一時之間恍恍惚惚,竟然不知如何是好,麵色幾變,才沉住了氣,說道:


    “倒也沒太多事說,這群賊僧,倒確實是死有餘辜,以他們的性子,這樣出了事的人必然成為棄卒,沒什麽好審的了。”


    沈裕民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替姑娘料理了他罷。”


    那正善慌忙揮著那隻還在的手大叫道:“我有話說!饒命,小僧還是有用的!”一邊說那寶刀就到了他額頭,聽到沈裕民的聲音:“人家姑娘已經沒事問你了,你要說就抓緊時間,沒點意思我就砍下去了。”


    “報大爺!我等是因為師傅受了重傷,再不能逆赫連毅之櫻才出來尋條道路出城的,隻要你們放我迴去,我必定引他們出城,讓各位可以達到目的,還有,我有錢,有好多銀子都藏在城裏,不在身上,你們帶我迴去……”


    隨著咕嚕一聲人頭落地,他的身子也像段木頭一般倒在一旁,沈裕民十分無聊地說:“這什麽玩意,恕我實在聽不下去了,聽他這麽說時,姑娘和這位嬰孩並無關係,前來此地遇伏,純粹是這一顆慈悲之心?”


    向蓓蓮搖了搖頭說:“唉,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因為聽著這大白天一個嬰兒這樣哭,也沒半個大人安撫,心中不寧,其實這情況顯然有詐的,可是說不出為什麽,我就是不忍心,這樣蠢的人,一定什麽也做不了吧。”


    沈裕民連忙擺手道:“說什麽話呢!上天也有好生之德,在這冰冷如霜的江湖上,能有你這顆善心才是難能可貴呢,倒是和這樣和尚一樣,徹底失去了一顆人心,就同飛禽走獸無異了,人能作為萬物之靈,不就是有這個情字麽?”


    向蓓蓮淒然一笑,說:“公子說的倒是對,隻是小女子這十幾年來,其實倒真不知這個情字是什麽,一直恪守的都是絕不要受半點感情左右,這裏隻怕不得太平,咱們先離開這兒吧,說起來,公子這麽久去了哪兒,又為何來到了此地?你那刀法已經無害了?”


    沈裕民就同她一同朝南走去,迴答道:“其實那套刀法並無問題,是一套極其高深,光明正大的刀法,練到這個境界,我隨手一揮都能打出那時候神鬼莫測的效果,自然就不受刀法幹擾思想了,而聽說這邊有許多賊人鬧事,我就聞風過來看看了。”


    向蓓蓮歎道:“公子真是令人欽佩,雲遊四海,行俠壯義,一生瀟灑,何其快哉。”


    沈裕民黯然道:“並非如此,我自離了百靈客棧,就去一個寺廟裏住了兩月,隨後又在無人居住的荒山野嶺中隱居練功,後來才進入這亂世,唉,我刀下也不知殺了多少賊人,可是我救下的無辜百姓,誰也不知道不久後是也去落草,或者是又入了虎口。


    “寶刀雖利,靠這般殺戮,卻救不了蒼生,而置之不理,卻更違背了俠義之道,唯獨逃來了瀘州的這些人,倒算是暫且得了一時安寧,不過金人這一來,也不知能安生到幾時。”


    向蓓蓮雙目黯然,悠然迴答:“公子啊,若能像你這般瀟灑,起碼在茫茫人海中,能去自己尋找那一條道路是正道時,就是極其難得的了。如我時,從小到大,就從沒自主過任何事情,像個風箏一樣,風要你去哪我就去哪,連願不願都不曾想過呢。”


    沈裕民由衷感慨道:“倒也是個苦命的人,在如此環境中成長,也能有一顆慈悲的赤子之心,向姑娘當真是心清如水,叫天下人汗顏,隻是,曾經沈某過的也是事事都有人安排好了的日子,那時間隻向往著自由自在,當真自己得以做主了時,卻又不知何去何從了。”


    向蓓蓮說:“公子這話真會安慰人,不過思來想去呢,叫我自個去走這江湖路,還真是不知何去何從,要怪,也就怪這世道,變成現在這樣,也是實在太亂了一些,讓人何時何地都隻能茫然無措呢。”


    沈裕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她這種刀頭舔血,生來就要以殺人為業的女子,居然會有這些感慨,倒和他心中認為的女魔頭大不相同,便隨口問道:“果然如此,這世道二字,卻是哪個人能有什麽辦法的,話說迴來,向姑娘來這是非之地,是否有什麽難事要辦?”


    向蓓蓮看他話說的真誠,值得信任,其實也一直對他有種說不出的好感,就微微一笑,平心靜氣,一五一十,從最初大遼深宮說起:


    “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父親是大遼兵部尚書向宇安,因為皇上的一個計劃,我成為了修習大遼宮廷中最頂級心法的十一名少年之一,其中隻有我和小鳥姐是女孩,此事在宮中帶來了極大的爭議,朝廷裏不是武人都堅決反對將這種心法廣為傳播。


    “其中反對得最激烈的,就是大遼鎮國寶寺中的三位神僧了,他們是親自參與編撰這一套大遼武學的武功高手,在朝廷武人中有極高的地位,而正是他們……”


    她聲音柔美,語氣娓娓動人,將這一段令人悲傷、憤慨的曆史,講的生動誘人:那赫連毅如何力排眾議召集天賦異稟的孩童嚐試練功,那許多人是如何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阻擾、反對的他,因此針鋒相對,最後反目成仇的。


    也是天不做美,大遼的統治本來就隨著年代的變更,變得腐朽、墮落、岌岌可危,大概是因為這樣才想在武學上作文章以穩守江山吧,可是在國大業大,此事也不可避免地浪費了大量資源沒有用在正事上。


    就在赫連毅打算培養一批青年修煉頂尖武學以威懾外敵時,戰場上卻是屢戰屢敗,不久金兵就兵臨城下了,而練功習武,本身就需要大量糧食和時間去打熬筋骨、磨煉身心,尤其是時間,這種動輒數年,十幾年的計劃,要實施確實艱難。


    大遼都城怎麽說也是國都,本是堅固無比,裏麵糧草物資也充足,原本金人強攻,沒個一年半載是不現實,哪知道金國大將完顏宗弼居然不知如何洞悉了武官之間的種種矛盾,並暗中許於重金大權,收買了遼國三位神僧。


    所以大戰在即這三位神僧以早已不過問世事不肯上前抗敵,背地裏去瞧瞧打開了城門,放金人入城,至此,天祚帝將皇子皇孫托付給赫連毅後,不久被俘,而皇子皇孫也被神僧們出賣,遭受金人好手圍攻,最終赫連毅身中奇毒,在僥幸帶著耶律明公主一人逃出生天。


    從那一刻起,赫連毅手下組織的密探隊伍,就從煉獄中逃脫,重新組織了起來,一邊逃避金人和叛徒的搜尋、追殺,一邊行動起來,滲透和調查敵方的情況,主要任務是複國,其實能做的,卻也隻有複仇了。


    畢竟這個組織裏的人,個個都受了赫連毅的恩德,他們也大部分都支持赫連毅的理念,所作所為都是衝著他來,而逃出生天後,他的內傷和劇毒一直未愈,就在山穀中苦撐了兩年多,直到赫連小鳥已經成材。


    但是無論赫連小鳥武學如何天賦異稟,一學就精,叫組織裏人人稱奇,但她畢竟是個女兒家,表麵上人們對她尊重,其實心中都不服,直到赫連毅西去的那一天,她正式成為首領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在擔心,赫連毅指定的繼承人,還能支撐多久。


    隨後赫連小鳥一係列的行為:加大對敵人內部滲透的程度,就在金人眼皮底下開設百靈客棧,明目張膽放出讓金人緊張不已的大遼遺孤消息,更是搞得人心惶惶,許多人都開始考慮後路了。


    所幸隨著打傷赫連毅的兇手完顏仲入套以後,赫連小鳥第一次召集了組織大部分人員,然後展示出了她驚人的指揮才能和更在赫連毅之上的功夫,隻以數百人就通過一些特殊的手段消滅了幾千金兵,讓完顏仲身敗名裂,也從此失蹤,穩住了人心。


    而後更是通過對不同態度、表現的成員進行分明的賞罰安排,處理了一批已經徹底翻臉了的成員,又將珍藏的密寶和絕學賞賜給成員,而且還乘著中州豪傑,很發展了一批新成員,現在的赫連密探組織,已經遠比當時更加緊密和強大了。


    她也不明白為什麽,好像就是想多和沈裕民多說幾句話,卻隻談這些事情就說了許久,末了,說到查出了那幾位“神僧”不然離開了大金中都,隨軍到了前線,更是帶了一票徒弟前來瀘州城,這些真正的仇人,必然是不會放過了,所以組織第二次大規模出動,就要對付這些人了。


    沈裕民聽了若有所思:“向姑娘說得如此生動,加上這些和尚那卑劣之極的行徑,想必所言不差了,說起來,沈某也欠你們一個人情,若是有機會,便幫你們料理了那幾個枉稱佛門弟子的敗類吧。”


    向蓓蓮嚇了一跳道:“這可不行,你不知道,那幾個賊禿可厲害了,小鳥姐那般武藝,都不敢獨自對他們出手,還是在郝清風大俠出手時,與他聯手才壓下了他們一籌,不過她和郝大俠都受了傷呢。”


    沈裕民摸著下巴道:“這麽厲害?不過你有說道,他們三個有兩人都受了極重的傷了,倒也成不了氣候了,如此說時,赫連小鳥和郝清風這兩人,我都算欠了他們一份人情,若能乘此機會還了,卻也是件快事,姑娘不必擔心,如今沈某已不再是魯莽之人了。”


    向蓓蓮點點頭說:“那便好,但是凡事還是多加小心為好,今天已經耽擱這麽久了,那條道路上的情況也了解了,我得早些迴去稟報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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