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群人莫名其妙的行為,這幾名哨兵當真是麵麵相覷,摸不清宋軍這一出是在做什麽。


    來人中領頭是既不是黃潛善本人,也不是汪嘯方這樣的慫包,乃是派了位並不太受重用,但是有膽氣有口才的人前來,這人看“金兵”那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就上前拜道:


    “小可乃是順應上邦皇命前來的,大軍應旨前來,卻不想失了期限,慢了一步,顯然這處禍患已是上邦天兵解決了,我等這失期之過,罪莫大焉,故奉上兵甲、糧草以勞天兵,也算略盡了綿薄之力,還望將軍海涵。”


    說完也不由分說,反正他本來就不敢在金兵麵前多留,將輜重丟下來,一營人就轉身抱頭鼠竄而去,哪裏還敢迴頭半分?


    這邊耕戰軍的哨兵麵麵相覷,一個說:“我等隻怕這臨時學會的金國話語做不了數,怕唬不得他們,多少要做過一場才算完,哪知就能把他們嚇成這樣?”


    另一個道:“照這般說,咱們隻消裝成這副模樣就教他們終生不敢再來了,隻是扮這副模樣,穿這身皮當真叫人惡心!”


    “將就點吧,那些人慫歸慫,真打起來咱們多少也要有些傷亡的,反正劉將軍說,那邊的問題早晚就可以徹底解決的,先熬著點吧。”


    卻說事情辦完,黃潛善看上去就放心多了,就下令收兵班師,全軍撤迴臨安去,於是一來一去,是兵不血刃,軍馬毫發無損,隻失了匹軍器糧草,就順利班師了,去到渡口邊上時,卻接到了汪伯彥派來的信使。


    “哦,汪丞相那邊的渡口,也是兵強馬壯的上邦天兵據守麽?他沒有貿然行動,而是按兵不動?那本相就放心了。”黃潛善鬆了口氣,麵色就好看過了。


    呂源自引本部軍馬迴了揚州,宣告這場全然不和常理的鬧劇,算是到此為止了。


    不幾日,黃潛善就帶人和汪伯彥匯合了,雙方免不得先各自訴苦、吹噓一番,然後才對好口風,一同麵聖上表了。


    聽黃潛善得意洋洋地把這件既不能打,又不能不打的仗處理的經過,還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汪伯彥忍不住讚歎連連,嘴裏嘖嘖有聲。


    “妙,妙,妙啊!”汪伯彥撫掌連讚:“果然是黃大人智謀過人,機變無雙啊,若是汪某時,還不知要如何是好呢!黃大人如此手段,令人稱羨啊,以後早晚坐到百萬人之上,還請多多提攜小弟一把。”


    黃潛善搖頭歎道:“汪大人這也謬讚太甚了,黃某哪裏做了什麽事,實在是無可奈何,才一仗沒打,就失了這許多軍器錢糧,損失如此慘重,迴去不罷官削爵就要燒高香了,還談什麽稱羨!”


    汪伯彥微笑道:“黃大人,這裏又沒有外人,你瞞別人就瞞,須不要在我麵前藏拙!這一下既跟賊寇交戰了,又賣了人情給上邦,還沒損上邦一兵一卒,當下上邦聖旨也尊了,賊寇所據的江南路又為上邦奪了迴來,嘿嘿嘿。


    “而咱們朝廷糧餉向來奇缺,真有多少人馬人家不知,咱們還不知?這一下你就說戰況激烈,傷亡無算,到時候兵馬就有個數了,這吃空餉事揭過不說,那憑空出來的撫恤銀錢,不都是大人你的麽?如此一石六鳥,當世奇才無出其右,還有甚人不服?”


    黃潛善笑道:“過譽了,過譽了,黃某隻是順勢而為,哪裏想到這許多!是伯彥兄才有如此才思,麵麵俱到;這渡江之戰,兄台的人馬也不能全無戰損,那並死的名額呢,哪能沒有汪兄這一份!隻是莫忘提攜一下下官才對!”


    兩個人互相吹噓,那是天花亂墜、妙語連珠,互相彈冠相慶,設宴管待,又做表飛馬去報給趙構,言大軍夾攻耕戰城,極為激烈,損失慘重,幸虧大金天兵到來,一舉擊潰賊寇,如今江南路盡歸大金,必叫金帝龍顏大悅,議和之事無憂。


    趙構得了書,如何不喜?也是急忙命人進表火速去中都,一報剿寇大捷,二來千恩萬謝天兵相助,至此永結同好,歲歲納貢,年年稱臣。


    “這趙構來表,就是這般說的。”中都朝堂之上,金太宗念完後,臉色越來越難看。


    完顏宗翰道:“宋人與賊寇血戰一場,傷損十餘萬,兩邊俱傷之時我朝天兵從天而降,一舉橫掃賊人……這個趙構還真敢編啊,他們是多有信心才能說出這種鬼話?”


    砰地一聲,金太宗將麵前龍案都砸成了兩半:“欺上瞞下,目中無人,這些賊人稱臣後就把咱們也當場他以前的趙佶、趙桓一樣糊塗,好隨意糊弄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完顏宗望道:“聖上且息怒,莫要為了這等賊子氣壞了龍體,當務之急,起碼要搞清楚,他們是怎麽想出這種謠言,還光明正大以朝堂書表傳來的,難道他們真打了一仗極慘的敗仗,生出幻覺了?”


    完顏宗弼搖頭道:“絕不可能,阿古已經成功混進那什麽耕戰城了,每兩日都有密報傳出,就等大戰了出去遊說的,這麽久那邊根本沒有任何戰爭的跡象,應該說,連小規模衝突都沒有。”


    金太宗暴叫一聲:“這該死的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一雞鳴狗盜之輩,憑甚就占了江南那花花江山?這事都不指望他有成,隻期他能威壓賊寇,卻敢如此欺瞞朕!再不能姑息了,來人,調集兵馬,朕要即刻禦駕親征,先滅耕戰,再平江南!”


    完顏宗翰連忙說:“聖上,此事斷不可因一時之怒而不顧大局,目前錢夠糧足,不要那些波折咱們大軍也踏平了他們,至今未動,不就是錢糧尚未備足麽?如此動怒就貿然出兵,卻不中了那賊構奸計?反受其害那。”


    任何人在氣頭上都會衝動,聽不進太多意見,不過這位完顏宗翰卻正好是金太宗的死穴,他鐵麵無私,冷血無情,更視死如歸,皇帝都敢打,開口說出話來,又有道理,逼得皇上老老實實冷靜了下來。


    但是不發作了,卻不代表火氣消了,金太宗暴怒之下無從發泄,就氣得更加難受,謠言切齒地叫道:“傳令速速操練軍馬,籌備錢糧,隻待籌備充足,朕立刻就要南下踏平那賊!”


    然而有些讓他心虛的完顏宗翰又開口了:“陛下,恕臣直言,如今錢糧之事所缺甚多,即便即刻起盡力籌措,最早也要到歲盡極寒之時,才能勉強湊齊,其時並非進兵時機,不如略緩,待來年開春後軍馬操練更加充足,方可一鼓而破之。”


    兀術也道:“丞相言之有理,宋軍雖不足慮,然勞師遠征,斷不能意氣用事,唯有知自知彼,方能一錘定音;末將還冒死懇請,到時候請國師一道前去,以便應付賊兵中混有的武功高人。”


    金太宗漸漸冷靜了下來:“那國師在汴州城遠本是以彼為據,管控整個中原的,豈知至今為止各地混亂不休,又有遼國餘孽傳言不斷,那邊也是多事之秋,如何走得開?原本大宋和江湖武人關係極差,宗弼這話卻是從何而出?”


    兀術自然不能說出那一戰的經過,隻說:“那趙構大抵如此,卻比他爹要重視些民間武人,但也不過如此,隻是江南路一帶嘯聚的賊人,聚集了不少高人異士,貿然強攻隻怕防不勝防,要有額外的犧牲。”


    金太宗道:“國師自然是走不開的,不過咱們大金國和尋常習武之人又無甚過節,這一次出征,就多讓你帶幾位聲名在外的高手去便了,昔日大遼那三位神僧,如今已經服了王化,朕下一紙調令,請他們一助就是!”


    那幾人倒也算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了,聽得這麽說,兀術也就放心了些,當下金國商議決定,便加緊開始練兵籌糧,隻待冰消雪融之日,就由兀術掛帥,領軍南征了。


    這邊兀術抖擻精神,厲馬秣兵,其餘兵將也個個努力,加緊操練,隻待早晚要來的出征之日,能殺個功成名就,平步青雲。


    而這邊征戰的計劃,卻就被密探們悄悄帶出了軍營,傳到了赫連小鳥手上。


    “循序漸進,內息緩運,隻消這般緩慢打通關節,這套心法自然就能海納百川,摩訶無量,再輔與我們大遼的深宮秘法修煉,明公主功力就要大進了。”赫連小鳥一絲不苟,正再緩慢為耶律明打通筋脈,要將組織裏最厲害的功夫全部傳授與她。


    “唿!”很辛苦再運轉了一周天,耶律明滿頭大汗,十分疲敝地說:“還是別勉強了吧,小鳥姐,這等功夫太過精深,許多人練了都說,沒個二十年打不通筋脈,我怎麽看都天資平平,卻白費你許多內力了。”


    赫連小鳥道:“這心法本就是以少成多,從頭積累才能打通玄關的,我消耗些許內力並不打緊,有了這個境界練迴來不難,而有我來指引,必然教你少走許多彎路,成就早晚在我之上,隻是苦了你小小年紀,又要吃常人所不能的苦。”


    耶律明輕歎一聲:“我自生來悲苦,就在皇宮內院裏,也不過是個旁係,無人搭理,如今國破家亡,卻成了父皇僅剩的骨血,受你們關照,其實不是因為我拖累,小鳥姐絕非如此成就,就我這公主之名也無人響應,不如就此作罷,教大家忘了我還是耶律明罷。”


    赫連小鳥正色道:“不然,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公主若是太苦太累,可以略加歇息,這等話還請收迴,再不能說,否則曆經磨難,堅持至今的大家,就傷心了。”


    耶律明笑道:“若是別人不知,也就罷了,這個組織本身就是赫連叔叔一手操辦,與人人都有恩,大家前後都是為得報他恩德,自他仙去了,凝聚組織的力量卻是小鳥姐的武藝與手段,教大家心服,要我這個所謂公主,除了拖累你們,其實無用。”


    這個身份,你是脫不了的,如果我是個契丹人,可能還能挺身而出,以自己的名義報義父之恩,起兵複國報仇,可是他說了,我叫杜若琳,一個漢人,如何能自己去做這些?就是成了,難道遼國世代都是漢人為王?


    赫連小鳥輕撫其背,為她疏通內力走向,說道:“公主,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當下雖然局勢惡劣,大金驕橫無比,但是內外征戰不休,不日天下還要大戰,咱們還有機會乘勢而起的,您就不要想這些喪氣的事情,好好學習權術、武藝了,就是事不成,藝多也不壓身那。”


    這邊赫連小鳥想要在耶律明漸漸成長的時候,就像義父對自己一樣,把她培養成可以代替自己首領位置的人,可是世上武學天賦能比得上她的,還真是絕無僅有,要知道赫連毅那身內功能盡數傳給她,前提就是十七歲的小鳥已經打通了各大難關,就等時間去積累修為了。


    而照這般速度練起來,耶律明要打通玄關,保守估計都入而立之年了,還要有人以數十年功力相傳,才能讓她在武功上足以服眾,思來想去,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盡力而為了。


    突然門鈴響了起來,她就暫時停止了練功,走到門邊,拾取了遞進來的那封信。


    “因不明原因,金帝暴怒無邊,中都加緊操練軍馬,來年開春之日將傾國南征。”赫連小鳥念道:“若是這樣,經過咱們這一年的滲透,中州契丹人倒有許多人搖擺不定的,要是那老賊隨軍也去打仗了,咱們的機會就來了。”


    夜裏明道:“若真如此,倒是個機會,但請小鳥姐千萬慎之又慎,並無把握之時不可輕動,他們都是無辜的契丹子民,現在活的也算快活平安,要是因為咱們私利起事不成,倒禍害了許多人性命,那可就罪過大了。”


    “明公主真是世間罕有的仁慈之主,放心吧,就為了公主這句話,赫連小鳥必定全力以赴,沒有充分的時機絕不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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