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頓悟結束之後,薑誠睜開了眼睛。


    天已經微亮了。


    本來還想睡一會兒的,現在看來又沒戲了……


    薑誠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他對這個世界又有了一些全新的認識。


    機械確實是一條可行的道路。


    而且,這不會和其他體係的修煉方式發生衝突。


    我一個工科生……不至於學不會機械吧?


    薑誠沒有再想下去。


    自己隻有三天休息的時間。


    到時候,雲天就會讓他開始修補大陣了。


    在這期間,他還要讓穆炎姝蘇醒過來。


    薑誠開啟了仙王之瞳,看向了房間外。


    光是大門的正麵就站了四個守衛。


    側翼和後方也隱藏著認輸吧不一的守衛。


    再往外,幾乎圍了大約兩三層。


    而且,還有不少的暗哨埋伏在各個角落……


    如果自己直接突出去,免不了會被發現。


    雖然薑誠有自信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的這段時間把這些人全都放倒。


    但是那樣的話他就沒有辦法完全控製自己手下的輕重了。


    如果自己不刻意克製一下力量的話,一拳下去,被打中的修士是一定會死的。


    薑誠覺得這樣沒有必要。


    這些人也不全是惡人。


    說得再直白些,這些修士也是為了飯碗才選擇了這個工作。


    既然是這樣,確實也沒有直接殺他們的理由。


    況且,自己要是真的開了殺戒,想要迴頭就難了。


    不值當。


    ……


    隨後,薑誠看向了依舊躺在床上的穆炎姝。


    她的身上除了薑誠從紅衣那裏定製的一件女裝外衣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衣物了。


    而在她的床邊,擺著一套幹淨的衣物。


    ……穆家的人都是白癡嗎?


    就尼瑪把衣服擺這兒?


    幫她穿好不行嗎?


    靠,這是要我幫她換衣服還是讓她醒來自己換啊!


    看著穆炎姝外衣胸口處被毒箭破開的那個洞,薑誠就有些無奈。


    這個形象怪不好的。


    但是換衣服什麽的……


    算了,等她醒了之後自己換吧。


    我是正人君子,從不趁人之危。


    薑誠把手搭在了穆炎姝的手腕上。仙力在她的體內運行了一個周天。


    隨後,薑誠滿意地點了點頭。


    剩下的一點餘毒也徹底剔除幹淨了。


    穆長風還真是惡毒,這種毒就算是皮膚沾上幾分也會徹底潰爛,形成難以愈合的創傷。


    如果進入血液和身體的組織結構之中,那幾乎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當時,薑誠第一時間檢查穆炎姝的身體之時就發現了問題。


    她的心髒已經徹底破碎了。經脈從傷口處開始不停地潰爛著,就像是一具快速腐爛的屍體。


    外表看上去並看不出什麽差別,但是裏麵全都潰爛了。


    那副慘樣到現在薑誠都心有餘悸。


    真是難以想象,這樣的折磨下她竟然還有意識存在……


    恐怕,她的意識裏隻有複仇這一個念頭了。


    可怕的執念,有的時候也能讓生命爆發出極度頑強的力量。


    “穆姑娘,你放心吧。”


    “我不會讓你死的。”


    “而且我相信,你會親眼見證自己複仇成功的那一天。”


    ……


    這是……


    穆炎姝感覺自己的麵前是一片的漆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卻依舊無法看見。


    在這沒有光明的空間之中,連空氣都是那麽讓人壓抑。


    我這是……死了嗎?


    這裏是……地獄?


    穆炎姝慘笑了一聲。


    是了,像我這樣的人,也隻能夠下地獄了……


    可惡,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


    穆炎姝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中間空出了一個大洞。


    那是毒箭貫通了她的身體留下的傷口。


    毒箭粉碎了她的心髒的同時,也徹底潰散了她的意識。


    除了那最後一刻的不甘……


    我不能死,不能死……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這個時候!


    穆長風……穆家!


    對於這個她誕生的家族,穆炎姝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恩。


    因為她隻是一個女人。


    誕生在這樣的家族中,她從出生下來就隻有兩種結局。


    要不就是成為聯姻和生育的工具,永無出頭之日。


    要麽……就連生育工具都不配做,等待她的隻有死亡。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對火元素的天賦,甚至沒有人會記得她。


    而即便是這樣,她也依舊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


    直到……她遇見了一個人。


    ……


    穆炎姝發現,自己的眼角已經滿是淚水。


    這是一個永遠都無法忘記的人。


    他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人了吧?


    他叫什麽來著,他叫……


    陸胤,對陸胤……


    我的夫君,陸胤……


    我從沒有想過,我也可以擁有一份這樣羨煞旁人的愛情。


    他可以忍受我偶爾的囂張跋扈,卻從不曾對我冷眼相看。


    有的時候,我甚至會以為,你是一個永遠都隻會笑的人。


    現在看來,這應該就是你對我說過的,最可笑的笑話了……


    周圍的黑暗在一點點被驅散著,一點點的火苗從黑暗之中瘋狂躥升著。


    穆炎姝看到了麵前的景象。


    這裏是……


    穆炎姝的臉上猛然地露出了驚恐和絕望的神情。


    不,不不不,不……


    為什麽是這裏?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她寧願再一次迴到那無邊黑暗之中,也不願意來到這個地方。


    這個她噩夢開始的地方。


    ……


    黑暗終於被驅散,但是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空曠的場地。


    一個……十分空曠的刑場。


    周圍,沒有一個人。


    隻有穆炎姝一人,在這空蕩蕩的刑場之中,顯得格外得可憐與無助。


    她呆呆地看著麵前的矗立在刑場中央的柱子。


    柱子上,一個人被鎖鏈緊緊地綁縛著。


    如果,那還算是一個人的話。


    男子的全身上下已經被肢解地看不到一點的皮膚。


    隻有一層血肉覆蓋在他的身上。


    而且,隱約能夠見到他身體裏的一根又一根的骨頭。


    地麵之上,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滿地都是被割下來的血肉,夾雜著濃鬱的血腥味和已經開始腐爛的氣息。


    鮮血映紅了整片大地。


    穆炎姝跪在了地上。


    為什麽,為什麽讓我到死還要再看到這一幕……


    這滿地的血肉,她幾乎清楚地記得它們曾經是他身上的哪一塊。


    她見過,撫摸過。


    也,在行刑的那天清晰地記得。


    ……


    天空之中,烏鴉早已盤旋多時,就像那天一樣。


    是兩天,還是三天……


    他們無止盡地在天空之中盤旋,並且越來越多。


    所有的烏鴉都在等待著那個被束縛在柱子上的人徹底死去的訊號。


    這樣,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啃食掉他被切割下來的血肉。


    甚至,吃光他的一切皮膚,血肉,還有內髒……


    地上的鮮血突然快速地蔓延開來,以一個極其詭異的速度蔓延著。


    整個大地都變成了一片嫣紅。


    天空的背景,成了從未見過的暗紅色。


    就像是整個空間都被鮮血所覆蓋著。


    天上,下起了雨。


    雨,又越下越大。


    大雨開始無情地衝刷這地麵上的血肉和鮮血,企圖直接抹除這個男人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的痕跡。


    穆炎姝跪在地上。


    嫣紅的鮮血從她的身旁如同河流一般流過。


    大雨將她的全身都打濕了。


    她抬起頭,看向了天空。


    這一刻,在漫天大雨中,她的淚水如同塵埃一樣微不足道。


    隻是,唯一奇怪的是……穆炎姝周身的那些火苗依舊存在著。


    它們沒有熄滅。


    雖然雨水一次又一次很快地就將這一縷一縷微弱的火光給徹底撲滅。


    但它們很快又重新被點燃。


    再被撲滅……


    再一次點燃……


    夠了,真的夠了!


    我……受夠了!


    “阿胤,我討厭這個世界,從來沒有這麽討厭過。”穆炎姝開始自言自語了起來。


    “哪怕你告訴過我,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我不曾見到過的美好,也依舊無法改變我的看法。”


    “沒有了你,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美好的東西。”


    “你就是個混蛋!明明讓我重新燃起了對這個世界的希望,卻又永遠地離開了我……”


    周圍的火苗在大雨之中,卻突然熊熊燃燒了起來。


    雨勢愈來愈大,火焰也燒得更加得兇猛。


    最後,當雨水剛碰到火焰的一刹那,就徹底被燒幹淨了,連水汽都不曾流下。


    火焰順著血液流淌的方向燃得越發猛烈,就像是這血液成為了火焰的助燃物。


    “你大概是忘了……你點起的,可是永遠都不會再熄滅的火焰啊……”


    穆炎姝的眼眸突然變成了橙金色,她的全身在下一刻都徹底地燃燒了起來。


    但她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痛苦之情。


    穆炎姝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看了看刑場中央的柱子,隨後慢慢地走了過去。


    轟隆隆!……


    雷聲大作,暴雨之中,碩大的雷霆突然劈下,在穆炎姝身旁炸了開來。


    但是這依舊沒有絲毫地動搖她前進的步伐。


    火焰以排山倒海之勢以穆炎姝為中心擴散到了四麵八方。


    原先鮮紅的地麵如今徹底陷入了一片火海。


    整個刑場,整個空間都變成了一片火海。


    但這依舊沒有停止。


    火焰還在一點一點地往上暴漲,似乎要攻占天空。


    這一舉動似乎惹怒了天。


    暗紅色的天空消散,轉而成了更為深沉的紫色。


    天雷滾滾,在雲層之中凝聚,就像是對穆炎姝的最後通牒。


    如果她再繼續前進,天雷便會毫不猶疑地落下來。


    但是這隆隆的雷聲在穆炎姝的耳中就如同不存在一般。


    她的步伐甚至沒有一點點的停留。


    “阿胤,我知道你沒有死。”


    穆炎姝繼續說道:“你一定還活著,你一定還活著。”


    “你讓我任性了那麽多次,為什麽就不能讓我最後再任性一迴?”


    “我不允許你死,知道嗎?我不允許!”


    ……


    柱子上的男子依舊沒有任何的迴應。


    “混蛋!你說話啊!你不是最聽我的話了嗎!”


    穆炎姝突然大吼了起來。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轟!


    一道天雷直接落下,打在了柱子上。


    在穆炎姝直接呆滯的神情中,柱子被天雷直接劈成了粉碎。


    轟!


    又是一道。


    轟!


    又是一道。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穆炎姝徹底地崩潰了。


    同時,她的懦弱,她的不甘,她的憤怒,她的絕望……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融化在了名為複仇的火焰之中。


    同時,火焰也接觸到了天空。


    天雷剛剛劈落就被無盡的火海所徹底地吞噬。


    漸漸地,整片天空也處在了火焰的海洋之中。


    直到……整個空間之中隻剩下了一團無窮無盡,仿佛永不熄滅的火焰。


    ……


    阿胤,我會為你報仇的。


    我要讓他們,全都為你陪葬。


    為此,我甘願付出我的一切。


    ……


    穆炎姝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光明一點一點在她的眼中凝聚。


    這裏……是哪裏?


    穆炎姝徹底恢複了意識,茫然地看著天花板。


    她的全身都沒有力氣,連轉個頭的力氣都沒有。


    “穆姑娘,恭喜你,你複活了。”薑誠的聲音出現。


    “我……死了嗎?”


    “差不多是這樣的,不過現在你還是好好的。”薑誠繼續往穆炎姝的身體裏輸送著仙力。


    “謝謝……”


    “不客氣。剛才你全身都變紅了,我差點以為你要燃燒起來了。”


    剛才穆炎姝全身都變得通紅,還真是嚇了薑誠一跳。


    “我確實,死了。不過,我好像到了……真正的地獄。”


    “我的身上,全都是火焰。然後,燒了起來……燃燒了天空,大地……然後燒毀了整個世界。”


    她說的難道是……地獄之火!


    從穆炎姝的描述中,薑誠突然想起了一種先天之體。


    業火體。


    這種體質覺醒的條件,都要在人陷入瀕死狀態並且隻剩下一點最深的執念才有可能產生。


    她的意識會進入地獄和現世的邊界。


    也就是自己夢境的最深處,最黑暗最可怕的記憶。


    那就是最接近於地獄的地方。


    被記憶所吞噬,她就徹底死了。


    但如果她的執念強大足以吞並自己的記憶,那麽她就可以重生。


    並且,帶著地獄之中某些可怕的東西迴到人間。


    穆炎姝是火係靈根,帶迴的便是三十六大先天之體的業火體。


    現在,在薑誠麵前的,便是一個從地獄之火中重生歸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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