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原本呆愣的容承炎猛地迴過神,瞪大雙眼,顧不上身上的傷痕,奔向山崖。


    容易心裏一緊,垂下眼眸,並未動作。


    山下的皇家守衛軍蜂擁而至,很快便製止了殘餘的死士和殺手。


    “末將來遲,請聖上恕罪!”身著金黃鎧甲的將士單膝跪地。


    “嘭!”他被容瑾天踹到在地。


    一瞬間,軍隊跪了一地。


    天子一怒,浮屍萬裏。


    “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玨兒和那位姑娘給我帶迴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聲音響徹青竹山。


    威嚴的聖上忽然像老了十幾歲一樣,神色頹然:“帶上禦醫!死了也給我救迴來!”


    “是!”


    容瑾天頹然地站立在峰頂,腳下,鮮血蔓延,三壇已經變成了修羅場。


    “稟父皇,死士與殺手全部自盡而死。”容易作揖,輕聲說道。


    容瑾天揮了揮手,表示明白了,讓他退下。


    容瑾天望向蒼穹。


    “阿冉,玨兒。”


    他閉上眼睛,腦中似乎閃現了東盛慶曆九年,萬裏山河,一片血色,那女子一襲紅衣,墨發飛揚……


    “噗。”


    他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


    山崖這邊,容承炎身形微顫,有些不可置信,望向看不到盡頭的懸崖峭壁。


    “七爺,屬下無法看著你性命危險,所以屬下保護聖上的任務怕是難以完成了,請七爺降罪。”


    少女清冷卻溫軟的嗓音還在耳邊迴蕩,而人,在哪裏?


    為了保護他,她墜了下去。


    這一次,香檀盛宴設局,他本來目標是九皇子容易。


    但計謀被容易識破,隻好,出動死士,將原來的“為九皇子而戰。”改成了“為二皇子而戰”。


    全體死士出動,一是殺死權臣,二是毀滅壇上所有的證據。


    計劃有變,但也扳倒了兩位皇子,離他奪嫡之位,更加近了。


    可,為什麽,卻沒有喜悅之感……


    身邊響起了腳步聲,他側身而目。


    容易俊逸溫潤的臉龐上是少有的凝重和擔憂,緊緊盯著懸崖峭壁。


    大風吹起他蒼白的俊臉,血色的袍子大幅度的搖擺,好像要乘風而去


    忽然,容易側頭,望向他:


    “七哥,你說,失去摯愛愛人和失去精心布好的棋局,哪個,更痛?”


    ……


    淡遠意識清醒之後,還沒睜開眼睛,便聽到橙子奶聲奶氣的話:“阿遠巨巨,劇情都被你玩壞了。”


    她被這個語氣講的有些無奈:“說人話。”


    橙子笑嘻嘻:“巨巨你太牛逼了,改變滄瀾的命運任務已經完成一半啦。”


    “一半?”她挑眉。


    忽然,她意識一頓,身體好像有些不對勁?


    腰間似乎被什麽緊緊禁錮著,身下好像還有點軟?


    “醒了?”似夢似幻的低醇聲音從頭頂響起。


    她驀然睜開眼睛。


    少年緊緊攬住她的腰,身下是他挺健的身體,他將她抱在懷裏。


    身上的傷好像也被清理了。


    她腦中突然清明了一點,抬眸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一雙醉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如黑水晶一般迷人的瞳眸裏含著一絲擔憂。


    嗯?


    沒有?


    她更加湊近他,直直地盯著那雙眼睛。


    還是沒有?


    淡遠心情沉了下來。


    她生前,遇見藍桐兮的時候也曾看見那雙眼睛。


    後來她才發現,藍桐兮不是她想找的那個人。


    自己後來想了很久,才得出一個令人驚訝的解釋,那個人隻是在某個時間段把自己的意識投放在了藍桐兮身上,其實那根本不是他本人!


    就像是你拿著望眼鏡去看自己想看的風景一樣,看完了就把望眼鏡扔下。而你本人根本就沒有到那個風景區走過一遍。


    所以現在,淡遠無法肯定,這次又是他的意識投放還是……


    凝神思考的淡遠並沒有發現少年陰沉下來的眼神。


    少女離他很近很近,近到他可以看清她臉上的細細的絨毛,嫩白無暇的皮膚,因為思考似乎想皺起來的粉嫩嫩的鼻子,櫻花色玲瓏的唇瓣微微張開,似乎低頭就能采擷到香甜。


    但此刻的她似乎在凝神思考什麽,注視著他的眼睛好像要透過他看見誰。


    容玨原本被她撩動的心突然一下子涼了下來,就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樣。


    他神色暗暗,目光幽幽,靜靜垂下眼簾。


    不開心。


    委屈。


    醋意蔓延,伴隨著微微的疼痛。


    不要,不要這樣看著我。


    他突然捂住了她的眼睛,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絲強硬。


    淡遠一怔:“怎麽……”


    忽然,她瞳孔睜大。


    唇上柔軟的觸感帶著溫柔的熱度。


    她的眼睛眨了眨,眼睫毛微微顫抖,輕輕在他的手掌心裏來迴掃動,勾著他的心微微顫動。


    剛開始隻是輕輕貼在唇瓣上,溫柔摩挲,但抱住她的少年似乎不再滿足於唇瓣相碰,微微撬開了她的唇瓣,帶著一絲強硬和…委屈?


    他勾起她的粉嫩,貪婪地攝取她口中的香甜,帶著被他刻意隱藏的生澀。


    淡遠心一顫,這一瞬間的悸動,讓她忘記了反抗,任由少年為所欲為。


    他的手慢慢放下來,她的眼睛緩緩閉上。他的手緊緊環住她纖細的腰肢,她的胳膊慢慢勾住他的脖子。


    不知吻了多久,她的臉微微泛起紅潤,氣息有些不穩,少年似乎感覺到了,他微微鬆開對她的禁錮。


    唇,慢慢分離。


    淡遠身子一軟,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少年立刻緊緊摟住她。


    兩人都沒有講話。


    容玨低眸凝視著少女微紅的絕美臉龐,她水汽氤氳的眼眸微微閃動,輕輕顫抖的眼睫毛似乎在訴說著主人的緊張和生澀。


    他在她遇到危險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救她,上次竹林溫泉,這次香檀盛會,似乎看見她遇到危險,內心總是抑製不住的心疼。


    他從來不是憐香惜玉之人,可偏偏遇見她,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破例。


    七年前也是。


    是的,他已經認出來了,她就是七年前東盛山林圍獵場被七皇子容承炎活捉的狼孩。


    香檀盛會廝殺中的那一雙雪亮清明的眼睛,如七年前一般,令他動容,還有眉間聖潔卻妖豔的綠藤蘿絲花,他瞬間就想起來了,那個渾身是血的小女孩。


    七年前,望著圍獵場裏滿身血跡的女孩,他的心上湧起的是從未有過的憐惜,當他真的望進去了那雙古潭般幽深卻異常靈動的眼睛裏時,他就知道,今天,他必保她。


    說出了那樣的蠢話隻是逼容承炎不要殺了她,卻未想過他那樣做會引起多少人的猜忌,六年的韜光養晦有可能付諸一旦。


    後來,他假裝不在意被七皇子容承炎帶迴去的狼孩,他是一個韜光養晦的皇子,他心裏裝的山河社稷,裝的是皇權帝王側,再也不會裝下任何其他的東西了,他說服自己隻是把那一次圍獵當作他年紀尚小的於心不忍,就沒有再去計較了。


    可是七年後,青竹山林,尋找靈渠的過程中,看見她遇險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忍不住救她。


    溫泉之下,那是他第一次吻一個女孩,雖然隻是渡氣。明明把人拉上來就好了,但心裏還是不忍心讓她難受,因為他感覺到了,她被水嗆的很難受。


    有潔癖的他,第一次去給一個陌生女孩渡氣。


    可內心,卻並不惡心,反而內心深處有一絲欣喜,就像是終於擁有了失而複得的寶貝一樣。


    第一次被女孩勾起情緒,第一次與一個女孩靠這麽近。


    不想讓別人看見她女裝的樣子,不想讓外人看見她曼妙的身姿,看著穿上男裝的她,他心裏有一絲的得意,像是一個得到了糖的孩子而別人卻沒得到一樣。


    迴到庭院,躺在床上,他腦中不斷迴想著少女淡雅的模樣。


    他想,也許他真的對一個姑娘動情了。


    在她麵前,他沒有潔癖。


    在她麵前,他不想再韜光養晦。


    他想擁有她,想保護她。


    即使這次香檀盛會她以身涉險,他心裏湧現濃濃的怒氣,氣她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但望進她那雙氤氳的眼睛裏,內心就隻剩下無奈和縱容。


    反正有他護著,以後定不會讓她處於這麽危險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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