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和諧,檀香浸染。


    憫空大道師睜開閉著的雙眼,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皇帝也微微一笑,俯瞰三壇。


    突然,空中傳來一聲“啞”嘶啞啼叫。


    皇帝的笑意僵在臉上。


    憫空大道師不可置信地迴頭望向天際。


    隻見天盡似乎有一道烏黑圓點,驟然間,向他們頭頂襲來。


    一瞬,烏黑一片,三壇上方,烏鴉啼叫。


    東盛國百姓認為烏鴉是不吉利。當有人快死的時候,烏鴉聞到那種腐屍的味道在上空盤旋等待。


    不詳的征兆!


    在這天下矚目的香檀盛會!


    而同時,人人都不約而同想到了一件事。


    靈渠有個姓山海的世家,僅次於滄家的第二氏族,他們被人稱作,預言之家。


    山海族的預言,很少發出,但每則問世,必成真。


    人們稱之為山海預言。


    而東盛慶曆九年,山海族長老一脈又出一則預言。


    那一則山海預言內容為:烏鳥鳴天,黑色蒼穹,帝亡國衰。


    皇帝的臉立刻陰沉下來。


    憫空大道師蹙眉凝望三壇,聲音沉重:“三壇使者。”


    “在!”三壇裏齊聲傳來聲音。


    “查陣,算卦。”憫空大道師盤腿而坐。


    “是!”


    三壇萬籟俱寂,隻有道師們喃喃道語,生澀繁雜。


    三壇之中,人心惶惶,但人人不敢發聲,隻得茫然地看向布陣的道師們。


    半柱香之間,憫空大道師率先睜開雙眼,三壇道師相繼睜眼。


    “龍子壇,一乾。”四人齊聲。


    三壇眾人神情一凜,齊齊看向龍子壇一乾卦位。


    那位之人,正是――


    二皇子容誠津?


    皇帝皺眉。


    容承炎一怔,正想掩飾神色,卻看到周圍人都是錯愕之色。他望向處在二兌之位的容易,神色沉沉。


    “老二,怎麽迴事!”皇帝幽幽開口。


    容誠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神色慌亂:“父,父皇,兒,兒臣不知道啊。”


    “那你怎會在老九的位置上?”皇帝表情冷寂,眼中寒光閃射。


    “我,不,兒臣不知啊。”容誠津第一次見到皇帝露出這般洶湧黑暗的神色,他混亂地訴說:


    “兒臣隻是嫉妒容…不,九弟的卦位在兒臣之前,所,所以剛剛將九弟推到二兌之位,兒臣,兒臣取而,代,代之。”


    容誠津看到皇帝眼中驟然發出寒光,他嚇得坐在地上。


    “混賬東西。”皇帝冷喝,“既然這樣,朕就用你祭天!”


    “來人,將二皇子生擒,以祭壇,控天神之怒!”


    “是!”


    皇家守衛厲害禁錮住在地上掙紮的容誠津。


    “啊啊,放開我,父皇,饒命,饒命啊,兒臣不敢了!”


    容誠津淒厲的聲音響徹三壇,眾人神色微動,有些憐憫,又有些憎恨他壞了香檀盛會,有些於心不忍,又有些害怕自己被牽連。


    複雜難言,導致沒有人敢說話。


    香檀盛會,被天下人關注,竟發生這種事情,不祭天,難以平天怒!


    容易皺了皺眉,神色為難。


    皇帝看了他一眼,悠悠開口:“九皇子容易未堅守好職責,被人有機可乘,禁其九王府半年。”


    容易歎了口氣,跪下,叩首。


    這一切都是,容承炎的局。


    容承炎將這一切都安排好,隻待他走上卦位,招來不祥之鳥,便可治他死罪。


    但容誠津插足,讓他免於一難。


    剛剛開香之時,容誠津突然用功力猛地把他一推,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聽雪樓裏的場景。


    少女容顏絕美,身後是梨花飛舞,粉嫩的小嘴裏吐出令他膽寒的話語:“殿下那日必得一乾卦位,但自古長幼有序,你卻在二皇子之前,容誠津此人心性不穩,必然懷恨在心,殿下那時要順水推舟,激怒他的不平。到開香之時,殿下隻需走慢半拍,便可達到我們的目的,人性在那樣緊張的一瞬間,必會展露出自己最深處的欲望,即使平時控製很好,但那一瞬間,什麽理智都是空的。二皇子那一瞬加隻要看到有機可乘,必然上鉤。隻要殿下把握好了那一瞬間的步伐,便可掌控那一瞬間二皇子的心理。”


    少女看著他明顯不相信的表情,語氣依然平穩:“人性是很複雜的,它有弱點,並且不堪一擊。”


    容易沉默良久。


    他將白玉茶杯輕輕放下,歎氣:“姑娘既然知曉七哥具體計劃,並告知了在下一乾之位有玄乎,為何不直接像父皇挑明治罪七哥,這樣找二哥頂罪,豈不是心腸狠辣,不念手足之情?”


    少女靜靜盯著他幾秒,忽然笑了:“九殿下何必試探我?東盛慶曆二十年,太子容澈與二皇子容誠津親征突厥,四十萬兵葬身於北極荒原沙漠,迴來的隻有二皇子和他麾下不足千人之兵。”


    容易眯起眼睛。


    少女語速極快:“天災?還是人禍?想必九殿下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念及手足之情?殿下自己都清楚容誠津是個什麽人,殿下又何必來試探我,隻是因為容承炎禁錮我七年,殿下是覺得狼孩七年未出府,竟然知天命曉朝堂風雲之事?殿下不必懷疑我的身份和忠心,殿下隻需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靈渠滄家,控萬物生靈,卻還有另一職責,便是輔佐明君,以佑天下百姓安康無憂,以護萬物之靈生機永存!”


    容易眼眸微張,向來平靜無波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驚異之色。


    少女身姿卓越,靜靜坐於聽雪樓上,遠處是漫天梨花飛舞,幾片花瓣落於她肩頭,微風卷起她隨意挽起的三千青絲,微微掠過額前綠絲藤蘿,七分溫婉,兩分聖潔,一分狠辣。


    他語氣帶上了一絲敬重:“敢問姑娘芳名。”


    “靈渠,滄瀾。”


    少女眼眸彎彎,如月牙一般,那一分狠辣也隨之消失。


    “靈渠一脈通曉天道,從小訓練占卜之術,山海一族,預言之名天下聞名,殿下可還懷疑我?”少女眼神有些戲虐。


    “不敢。”他無奈一笑。


    父皇都崇敬的靈渠一脈,況且天下皆知,他從小也耳濡目染。


    “不知姑娘可否告知破局之法?”他輕聲問道。


    少女莞爾一笑:“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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