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急著離開這裏,而是抱著那個罐頭警惕地看著我,看起來像是某種扞衛領地的野生動物。


    為了避免這隻野生動物暴起傷人。


    我隻好麵朝著她,一步一步向後退出這個廢棄倉庫。


    她見我這樣識趣,滿意地準備打開罐頭享用。


    叮!


    一聲脆響。


    如同繃緊的琴弦不堪重負地繃斷開來。


    一顆螺絲釘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我的手上。


    我還沒有來得及喊疼,整個倉庫仿佛不勝這凜冽風雪的寒冷,開始打起了冷戰,在風中劇烈地抖動著,搖搖欲墜。


    頂棚猛地往下一沉了一寸,貓小姐卻仍舊是恍然未覺。


    這家夥,眼裏不會隻剩下那個肉罐頭了吧。


    “小心!”


    頂棚的積雪掉在她雪白的腦袋上,頓時把她裝點成了一個雪人。


    我正鬆了一口氣。


    下一秒,一個巨大的鐵皮頂棚,從上麵橫拍而下,砸在了她的眼前,緊接著整個倉庫像被剖切開一般四麵崩塌,那些生鏽的鋼筋和梁柱一瞬間擰成了一團。


    在哐當哐當的倒塌聲後,這個倉庫的一半都成了地上的廢鐵。


    它大剌剌地敞開著門麵,像一個晚上出沒在公園,敞開著大衣的暴露狂。


    一個罐頭從煙塵中滾出來,咕遛咕遛地滾到我的腳邊。


    這場麵在外人看來略顯滑稽,我可是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我此時既管不著塌了一半向著大馬路敞開懷抱的倉庫,也管不著那個心心念念,甚至耗費了不少時間才找到的肉罐頭。


    我還沒辦法做到對一個即將死在眼前的人熟視無睹,更何況對方看起來年紀不大,應該有大把的時間可以享受這個世界。


    雖然這個廢土般的世界也許沒有什麽好享受的,雖然她前一秒還跟我發生了激烈地爭吵,和展示了自己護食的惡劣性格。


    但作為我一路走過來,除了那些恐怖電影裏走出來的生物外,唯一的活物,更作為我的人類同胞,我想我們三百萬前或許是一家。


    或者說我的猿人祖先,可能就住在她的猿人祖先的隔壁樹上。


    綜上所述,我覺得自己應該搶救她一把。


    於是我向著那片已經坍塌的廢墟跑了過去。


    幸虧我將近一米九的身高足以稱得上身強體壯,我徒手在她被壓倒的地方,費勁地抬起幾根鋼筋,又移走了幾塊鐵皮。


    那些粗糙不平的表麵將我的那在孤獨地旅行中磨練而出地粗糙皮膚再一次磨破,我的手掌一下子變得血肉模糊。


    但是流血的傷口又在我再生能力的作用下很快愈合。


    我跪在廢墟裏,不懈地挖掘著,終於看到一隻白皙帶血的手掌從那些鋼筋水泥中伸出手來。


    那是一隻不屈的手,但從姿勢來說,從正視圖看起來像是求生之路2的圖標,從側視圖來看則是像植物大戰僵屍的開始界麵從泥土裏伸出的那隻手。


    不過比這兩者都要好看許多。


    我又像考古學家一樣發掘了一陣,總算把她相對完整地刨了出來。


    直到我滿頭冒汗地移開了最粗的那段石板。


    我就看見她恰好被細短鋼筋戳穿的頸部...


    完了。


    我的心裏閃過這個詞,覺得少女已經沒有了搶救的必要。


    這荒郊野外的,既沒有醫療設備,也沒有醫療人員,我可沒能力救下一個受了致命傷的少女。


    她麵無表情地坐起來,拔掉了脖頸上的鋼筋。


    血飆了我一臉,我的心裏比我的表情要更加震驚。


    聽說貓有九條命,難不成她是修煉成人形的貓妖不成。


    反正這年頭,出現什麽都不奇怪。


    緊接著,我看著她脖頸上的傷口迅速地愈合,猩紅的肌肉攀附而上,紫黑色的血管相互勾連,就連皮膚都很快變得完整如新了。


    是同種類型的替身。


    這家夥的再生能力比我還厲害啊。


    我不由得感歎。


    不過,她能活下來終究是一件好事。


    她側過頭,朝著遠方看去。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竟然是那個肉罐頭。


    她咽了口唾沫,但沒有像先前那樣撲上去搶。


    我想她可能還有點良心,此時可能正在猶豫要不要報答我把她挖出來,把這個肉罐頭讓給我。


    我的肚子和她的肚子同時打起了鼓,隻不過我的聲音要更大,這可能跟我的體型大有關。


    “唉,看在你不是白眼狼的份上,這個罐頭就讓給你吃了。”


    我蹲在廢墟上,歎了口氣。


    建築灰塵夾雜在貓小姐噴到我臉上的熱血,讓我也成了一隻花貓,吃著西北風的樣子該是有些狼狽。


    我看著她將罐頭打開,裏麵的肉香讓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可惡,不要坐到我旁邊吃啊,哥們也很餓啊。


    她用手將裏麵的肉泥挖出來,貪婪地吃著,然後又將沾在指頭上的肉嗦幹淨,最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似乎還沒有吃夠。


    在我詫異的眼神中,她將罐頭朝放在一塊水泥石板上,朝我推了推。


    我看向罐頭裏麵,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剛好剩下一半。


    我沒有急著吃,而是問道:


    “說起來,你叫什麽名字?”


    她露出很苦惱地神色,隨後搖了搖頭。


    “不知道,我好像沒有那種東西,大概是...13號?”


    “什麽13號,這是今天的日期嗎?還是什麽流行詞?”


    我微微歎了口氣,這位少女太過的電波係,以至於我們現在無法構成有效的交流。


    我望向眼前,飛雪鋪滿了公路,這一幕讓我頗多感慨。


    “不對嗎?那我大概沒有名字嗎?”她帶著疑惑迴答道。


    你有沒有名字,我怎麽知道。


    我在心底裏暗自腹誹,但最終還是向這個有些奇怪的少女妥協道:


    “既然你沒有名字,我給你取一個怎麽樣?”


    “好吧。”


    “那叫路雪吧,你看,我們是在公路旁邊認識的,而且女孩子名字裏帶個雪挺好的,再說你的發色和膚色也白得像雪一樣。”


    “確實是這樣。”


    她承認地太過幹脆,以至於我覺得她有一些小小的不要臉。


    不過在我男性凝視的眼光中,如果擦去她臉上的汙漬,應當會是個相當清秀的姑娘。


    “那說好了,我以後就叫你路雪。”


    “你的名字呢?”


    她反問道。


    “叫我陳閑吧,耳東陳,偷得浮生半日閑的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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