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秦鴻。”


    “官職。”


    “靈州刺史。”


    “好一個靈州刺史!我問你,你身為刺史,見百姓受災,為何不開倉放糧?”許成仙懶得跟他廢話,直接問道。


    “還是說,你跟他們是不是一夥的?”


    “是一夥如何,不是一夥,又如何?”


    “嗬,還挺硬氣。”許成仙嗤笑,“那就看好了。”


    話音一落,不待秦鴻再開口,他將手中的拂塵輕輕一晃。


    鮮紅灑落。


    咚!咚!


    咚!咚!咚!


    一共,有五聲響。


    是東西砸到地麵,發出的聲音。


    五個東西砸落地麵,咕嚕嚕滾開來。


    有一個,滾到了城門洞的一側。


    秦鴻看過去,正好與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對上。


    他見過很多死人。


    但說起來,頭顱被割下來的修煉者,見的卻不多。


    鶴發童顏,在一瞬間幹癟。


    宛若看到了草木刹那枯榮。


    令人背脊發涼。


    “是鄭家王家司馬家三家的供奉!”他身側的文士低聲道,“還有一位,我沒見過。”


    “是崔家的那位老姑奶奶。”秦鴻開口。


    這位出身士族,世家的旁係,有修煉資質,不過靈根和體質並非上佳,沒能拜入宗門,後來聽聞是跟隨高人修煉,可惜最終還是長生無望,迴歸族內。


    脾氣古怪高傲,輩分奇高。


    出現在靈州是被主家打發來的,心有怨氣,一直在崔家別院修煉,很少迴城內。


    如今也出現在城中,顯然是崔家也在防備不測。


    即是防備其他幾家的供奉,也是為了防備城中民亂。


    雖然他們家就是亂源之一。


    沒想到,今日也死在了這裏。


    和其他家的供奉一起。


    “嗬。”


    秦鴻抬頭看向半空。


    被梟首的五名家族供奉,屍體還被銀色纏繞,直直地掛在那裏。


    噴濺的鮮血,澆了幾家家主一臉。


    鮮血淋頭,滴答而下,配合三人錯愕的麵容。


    頗有些滑稽。


    讓他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許成仙有些惱怒的傳音。


    什麽意思?


    笑個屁呀!


    貧道這一手,不夠震撼嗎?


    一招懾服眾位供奉,然後輕飄飄的一抖拂塵,將他們梟首示眾。


    人頭砸落於地!


    盡顯高手風範!


    看看,無論是世家還是百姓,都被鎮住了吧。


    就你個刺史,你竟然嗤笑了,你怎麽個意思?


    “仙長,這,可嚇不住我。”秦鴻笑吟吟的道,“我和他們可不是一夥的。”


    “那你不放糧賑災?官府糧倉裏有糧食,我知道。”許成仙冷哼道。


    “不是我不想放,是他們不讓我放。”


    “他們不讓你放,你就不放?”許成仙把‘他們是你爹呀!’這句吞了下去,道,“你不是刺史嗎?”


    “靈州你官最大,你手裏還有兵權,把他們都殺了不就完了嗎?”


    大周的刺史,權力極大。


    他們負責一州的行政、司法和軍事。


    之所以跟秦鴻很客氣,就是因為這家夥如果能配合他,很多事情就不用他髒手了。


    “……仙長,豪氣!”秦鴻眼角抽動,“可秦某不敢殺呀。”


    “你怕他們?”


    “世家嗎?”秦鴻嗤笑,“我怕的當然不是他們。”


    他背靠女帝。


    世家在兩代女帝的打壓下,早已不複往昔榮光。


    更何況,他從帝都而來,不僅是女帝寵臣,更是掌握兵權的刺史。


    隻有世家們巴結他的份。


    “我怕的是別的。”


    “你還會怕?我以為你膽大包天。”許成仙笑道,“你怕什麽?說來聽聽。”


    “當然是怕死。”


    “哈!”


    “笑什麽?是人就會怕死。”秦鴻嚴肅道,“我怕死,更怕死的不明不白,且死了還被潑一身髒水。”


    “喲,這話裏有故事?”


    “我曾見過一個潔身自好的方正君子,有文采風流品行高潔聞名於世間。”


    卻隻因不肯繪製一幅畫卷,便在第二日,死在了一名低賤娼妓床榻之上。


    還被汙為沒付嫖資。


    施展此手段的人最是知道,如何殺人誅心。


    而任憑如何追查,都查不出一點端倪錯漏。


    “漸漸地,世人隻會譏諷這位君子,是假正經。”


    “你知道是誰幹的?”


    “傳聞沙門有靈器,名為白骨地獄圖。人魂入其中,不消一時半刻,便會身死。”


    修煉者不能擅殺普通凡人,可大周律法也規定,殺人者死。那殺人越貨之事,還不是時常有之?


    買兇殺人,也是屢見不鮮。


    所以有些勢力的家族,都會供養修煉之人。


    有多半都是為了保命而已。


    “這事和眼前的這樁,有牽扯?”許成仙明知故問。


    “不能說,不敢說。”秦鴻道。


    “明白了。”許成仙一笑,“秦刺史是嫌我給的底氣不足?那你接著看。”


    看什麽?


    秦鴻一愣。


    有些不明白,這為許道長到底想幹什麽了。


    “許仙長,其實你不該這麽早來。”大概是對許成仙的行事有幾分好感,這位刺史難的說了句真心話。


    “嗯?”


    “若是再晚上半月,這些家主沒準會答應你的要求。”


    那時候,已經到了火候。


    這些人拿糧食出來賑災,都是應有之意。


    “許仙長的本事很大,還有一位夜遊神在側。”


    有這樣的能耐,說不定還能和兩外三方攀扯上關係。


    到時候,共分這靈州百姓的供奉,算是皆大歡喜。


    “哼!半個月?那時候人都死光了!”許成仙對此嗤之以鼻。


    “死不光的,他們背後有高人,會算著日子來。”秦鴻道。


    “你別說了,再說下去,我連你一起打!”許成仙頓時暴躁。


    “哎呀!仙長此言,倒還真像有仁善之心!”


    “……你這狗官是不是在罵我?”


    什麽叫真像有仁善之心?


    是罵他不像好人,還是諷刺他竟然是個好人?


    這話反著聽,正著聽,都不是好話!


    “秦某萬不敢有此意。”秦鴻被罵卻笑了笑道,“隻是想說,仙長此時讓他們拿糧食出來賑濟百姓,他們是不會答應的。”


    促成這一局的主角,並非是世家們。


    如今局勢初定,還未大成。


    另外三方主使者都未現身。


    他們若是應了給糧食,就是功虧於潰。


    這時候,司馬德等人也從供奉之死中,反應了過來。


    鄭家主和王家主是驚駭莫名,都生出了幾分的退意。


    可他們不敢答應。


    三人互視了一眼,一瞬間達成了默契。


    司馬德一咬牙,催馬向前一步,兇狠地望向城牆上的許成仙,抬手指著他罵道:“妖道!竟然敢來靈州逞兇!”


    “想讓我們拿出糧食,給這些如豬狗的賤民!”


    “我看你是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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