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心孩子氣的一係列舉動,惹得若離常婆婆笑了起來,兩人又說了會話,讓甄一脈和隨心去一邊玩。


    隨心剛才的眼淚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臉上盡是喜悅,兩人一起去冰麵玩,甄一脈一雙大大的眼睛,帶著溫暖的笑意,似乎在詢問隨心剛才怎麽哭了。


    隨心一雙黑黑的細長眼睛盯著甄一脈看了一會,讀出了裏麵的意思,便倒豆子般的將她剛才的委屈說了出來:“一脈小哥,我太婆婆和娘都偏心,


    上次若離姑娘給的布料,太婆婆根本不讓我動,說是給姐姐留著做嫁衣,可這明明是若離姑娘給我的,我長這麽大從沒穿過新衣服,全都是大伯家的歡心姐姐穿了給姐姐,姐姐再給我


    我就想要一根緞帶紮頭發,也不給。”


    隨心說的很是委屈,甄一脈安靜的聽著,兩人在冰麵上溜來溜去的,隨心一直盯著甄一脈的眼睛,雖然他一句話都沒說,小女孩卻看出了裏麵的意思。


    她很神秘的壓低嗓門湊近甄一脈:“一脈小哥,你會給我一條長緞帶對嗎?這塊紅布是方的,可以做鞋麵.”


    晚上,若離端著油燈仔細的前前後後查看了一遍,大門有點鬆懈,插好門又拿過一根長木棍從裏麵頂著,院牆低矮,兩邊相連倒是不怕,隻是大門兩側那一截,以後有條件了的加高一點。


    迴到屋裏,又檢查了一遍門,這時空的門都是兩扇,裏麵雖然有門閂,但是開起來很容易,以後條件了改成一扇門,最好是那種不容易打開的防盜門。


    臨睡之前按照慣例去看看甄一脈,卻見他坐在炕上看著腳底的一堆衣服發呆。


    孩子有心事了,若離微微一笑放下油燈坐在炕上小聲問:“一脈,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心事了?”


    “姑姑,隨心今天說她長這麽大沒穿過新衣服,還說我能送她一根緞帶。”甄一脈忽閃著眼睛看著若離,帶著極大的不相信:“姑姑,她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啊。”若離笑著看了看甄一脈的頭:“一脈命好,一生下來就享盡榮華富貴,你不知道貧困之家的艱苦,一件衣服穿幾代的都有,還有一家幾口換著穿一件衣服的。”


    這些革命家史若離也沒經曆過,但是曆史書上有,還附帶著一件穿了幾十年的棉衣,這個朝代更加的久遠,這些事情應該也是存在的。


    “一家人換著穿一件衣服怎麽出門?”甄一脈大睜著一雙求知欲很強的眼睛:“難道都不出去嗎?”


    “當然是一個人出去辦完事迴來,另一個人再出去了,反正是很貧窮。”若離看著甄一脈的表情借機教育了他一句“所以,你是很幸福的,就算是現在這樣還有姑姑盡心盡力的照顧你,吃穿無憂。”


    甄一脈很是受教育的低下頭去,嘴裏小聲道:“辛苦姑姑了。”


    “隻要一脈懂事,辛苦一點也值。”若離看著有點昏暗,下了炕“好了一脈,睡吧,右後我們有能力了,幫幫她,你看看姑姑都不給你壓歲錢,給了她。”


    甄一脈點了點頭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沒說出來,看若離轉身走了出去,慢慢躺下,隨心破爛的滿是補丁的露出棉絮的棉襖總是在眼前閃,躺了一會那件破棉襖攪得他睡不著。


    睡不著他索性下了炕,穿上鞋子在小小的套間裏走動,冷冷的風從高高的窗戶鑽了進來,他小小的身軀縮了縮,拿起被子上壓的棉襖披上。


    若離也是睡不著,今天的事兒雖然最後被鮑天麟一句黎寶根為大黃狗出氣輕描淡寫而過,她心裏很清楚,絕對不是來為一條狗報仇這麽簡單,來的根本就是兩撥人。


    扔狗屎的是黎寶根一夥,那隻是最低級的發泄憤怒的方式,翻東西的應該是另一夥人,是那個黑影那雙發著綠光的眼睛,那絕對不是什麽動物的眼睛,而是一雙人的眼睛。


    看來這些看似一潭死水的官二代三代們並不隻隻是被流放的,應該還有什麽秘密。


    什麽秘密呢?她翻過來翻過去的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那些政治上的事實在是很複雜,不是她這樣出身的草根百姓能明白的,還是不要去想了,不管發生什麽事,她隻要照看好甄一脈,好好享受這原生態的大自然,等著十年之約就好。


    按照甄一脈的樣子憧憬著十年之後自己的孩子,就這麽可愛這麽乖,不過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潑一點,看著烏黑發亮閃著詭異光澤的轉魂珠,這顆希望之珠一直被她用一跟紅絲帶串起來戴在脖子上,十年之後深秋的月圓之夜充滿了溫暖。


    “姑姑,一脈像要一塊布料給隨心做件衣服。”甄一脈實在睡不著,慢慢走出來站在若離炕頭,聽出來若離還沒睡著,小聲附在她耳邊:“她那件也實在是太破了。”


    若離正沉浸在冥想之中,聽到甄一脈細微的聲音嚇了一跳,差點跳了起來,聽出來是一脈:“一脈,你要謀殺姑姑啊,嚇死人了,說話就說話趴在耳邊做什麽,又沒別人聽見。”


    若離的反應也嚇了甄一脈一跳,他猛地站直身子,聽完若離的話又彎下腰:“姑姑,我以為你醒著,聽到了我的腳步聲。”


    “姑姑在想心事,一脈地上冷你先上來和姑姑說會話。”若離往邊上挪了挪“一脈也有心事了?是想爺爺了,還是想爹娘了?”


    “是在想隨心的那件破棉襖。”甄一脈脫掉鞋子上了炕,鑽進被窩“一脈見姑姑有布料,想討一塊給隨心做件衣服。”


    甄一脈將自己的意思第二次說給若離聽,說完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就算是在黑夜裏也能看得出期待。


    “一脈真是有心,料子是有,不過不能就這樣給她了。”若離轉過身子和甄一脈麵對麵“的想個法子。”


    “她沒有錢,她說長這麽大姑姑是第一個給她錢的人,不過那些錢她也拿不穩當,常婆婆會收走的,那一枚銅板她隻能暖暖口袋。”甄一脈以為若離說的不能過這樣給她是想要錢“能不能先幫她做衣服,一脈以後不吃雞蛋了。”


    “一脈,姑姑說的不是錢的事,姑姑的意思是將布料送給她常婆婆也不一定就會給她穿,聽說他們沒分家,一家三十幾口人,好的輪不到她。”若離聽甄一脈誤會了她的意思,耐心的解釋:“姑姑是想著看能不能幫她將衣服裁剪好再給她,別人也穿不成那自然就是他的了。”


    甄一脈裂開嘴笑了:“姑姑的注意好。”


    “好了睡吧。”若離將被子勻了點給甄一脈替他掖好“這事就這麽定了,明兒個姑姑去求蓋姐姐,讓她幫著裁一裁。


    甄一脈心事沒了,很快發出均勻的唿吸,若離還是睡不著,倒不是心疼那塊布料,綢緞又輕又薄,帶出來的棉衣棉褲夾衣夾袖筒庫管裏麵都塞著,估計半輩子也用不完,她是擔心這些布料的質地實在是太好了,饒是她一個未來人也沒見過,萬一被識貨的人看見,會不會暴露身份。


    那天給常婆婆的和上次給隨心裏的,是她從裏麵套挑出來最次的。


    不過話已經說出去了,怎麽著也得給,她輕輕地起來點上油燈,從炕洞裏拖出那些布料,逐一的挑揀,最後憑著自己的眼光手感挑出一塊印著花的。


    第二天一大早若離就帶著剪下的一小塊花布去找蓋傾眉,門口遇見蓋星雨正看著遠處光禿禿的山脈。


    “星雨,這麽早看什麽呢?”若離從他身邊經過順便打了個招唿,她沒叫她蓋公子而是喊她星雨,蓋星雨有點意外,轉過臉來溫婉的一笑:“看看山。”


    “你姑姑在嗎?我找她有點事。”若離站在門口問,話一出口覺得有點多餘,這些女子包括蓋傾眉都是不出門的,又接著說:“你看吧,我去找她。”


    蓋星雨目光溫柔,舉止儒雅,微微的低了低頭往邊上讓了讓做個請的手勢:“若離姑娘請進。”


    若離隻是覺得都已經成了近鄰,她又大一點還算個長輩,不需要公子公子的稱唿,去掉姓氏也親切一點,蓋星雨卻不習慣,除了爹娘和這個姑姑還沒人這麽叫過他,站在門口迴味了好半天。


    蓋傾眉弄明白她的來意,很熱心的拿起剪刀:“我說妹妹,你真是菩薩心腸,甄世子有福氣。”


    “甄世子?”好半天若離才明白過來蓋傾眉嘴裏的甄世子是甄一脈的爹,她將來做完這一切要嫁的人,微微一笑“這算什麽福氣,說不定他覺得很迂腐。”


    “若離姑娘,姐姐問你話不可別多心啊,這麽長時間依姐姐看妹妹不像是個不招人待見之人啊,怎麽甄世子就是不肯呢?”蓋傾眉坐在炕沿上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問“聽說夫人都同意了。”


    “我這個人本來就不招人待見,也許世子夫人是看我可憐。”若離也坐在炕沿笑眯眯地說,像在議論別人的事,不過這事本來就是別人的,雖然由她來善後,她知道的也許還沒有蓋傾眉知道得多,便岔開話題“姐姐,那個隨心姑娘看起來和一脈差不多高低,要不將一脈叫過來量一量。”


    “姐姐剛要問,和一脈差不多的話就不用量了,隻是幾剪刀的事兒。”


    蓋傾眉手裏拿著一根直木棍,另隻手裏拿了隻能畫出印跡的土塊,兩隻手配合著畫出幾條線,不一會兒順著線將布剪成幾片幾碎片,卷在一起放在一邊:“妹妹啊,姐姐能裁能剪,就是針功不好,做出的針線針腳大難看,就不幫妹妹做了。”


    蓋傾眉是靜安王的女兒,那就是真郡主,若離很欽佩的說:“姐姐一個堂堂郡主能做這些活已經了不得了,我什麽都不會。”


    蓋傾眉眼神稍微頓了頓:“妹妹一定是謙虛,姐姐從五六歲就開始學習女紅,妹妹長在民間一定更早了。”


    “五六歲,那麽隨心有七八歲了,不知道會不會自己做呢?”若離心裏一盤算,起身告辭:“辛苦姐姐了,妹妹就拿迴去自己慢慢做好了,反正年已經過了,什麽時候做完什麽時候給她。”


    出了院門蓋星雨還在看著遠山,若離笑了笑站在他身邊“星雨啊還在看山嗎?發現了什麽沒有?”


    “那些山一座連著一座,不知哪裏是盡頭?”蓋星雨沒迴頭語氣略顯憂鬱。


    若離隨著蓋星雨的目光看向遠處:“眼的盡頭自然是山的盡頭了,春天馬上就到了,到時候滿目青山也是不錯的。”


    若離是聲音柔和甜美,有點像幼兒園老師,蓋星雨轉過頭來,一張憨厚淳樸美麗純潔的臉龐,眼神有點發愣。


    這麽長時間他從未真正的看過若離,感覺中她很樸實甚至不修邊幅,除了覺得她像奶媽一樣的伺候甄一脈,農婦一樣的能幹,就是覺得她長得土氣。


    他見過憨厚的讓人信賴的女子,見過淳樸的看起來坦然的女子,見過美麗如甄貝兒的女子,見過純潔如司馬小娟的幼女,卻沒見過這四種女子的混合體。


    所以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隻是傻傻的盯著若離看。


    鮑天麟從山後邊迴來,遠遠地看著若離和蓋星雨站在大門口,若離看著遠山,蓋星雨看著若離,躡手躡腳的過去突然探出頭大嗬一聲““金若離,你在這兒做什麽?”


    若離嚇得渾身一抖,繼而伸手對著鮑天麟就是一拳:“要死了你,好好地一驚一乍的,當然是看山了。”


    “山有什麽好看的,光禿禿的。”鮑天麟繞到若離這邊,明亮的眼睛靈動一閃“還不如看人。”


    若離和鮑天麟玩笑開慣了,說話也不顧忌,聽他說看人上下打量一番:“看誰?看你嗎?眼睛太大,鼻子太直,嘴巴太厚,頭發太黑,個子太高,手臂太長,沒有看頭。”


    “謝謝誇獎,金若離,在你眼裏我真的是這麽一個毫無缺陷的美男子嗎?”鮑天麟很誇張地看著自己的臉“這麽說我是可以和貝兒妹妹相媲美的。”


    “自戀狂。”若離失聲笑了出來“星雨,你見過這麽自我感覺良好的人嗎?”


    “天麟確實是美男子。”蓋星雨低下頭忍住笑小聲說了句“和甄貝兒確實很般配。”


    鮑天麟笑嘻嘻的進了若離的院子,邊走邊說““這就對了,那我就去看人了,金若離下午吃什麽,帶上我的。”若離縱了縱肩跟在鮑天麟身後進了院子,邊走邊說:“無功不受祿,你又沒幫我忙,憑什麽要我做飯。”


    “這不是你做的飯好吃嗎。”鮑天麟進了院子卻沒去甄貝兒的房間,而是跟著若離進了她的屋子。


    “鮑天麟,你不是去看和你相媲美的人嗎?怎麽跟我進來了。”若離放下手裏的布料,一迴頭看見鮑天麟笑著問“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鮑天麟屁股一斜坐在了炕沿上,很好奇的就將腦袋湊了過來:“沒錯啊,我先來你這裏然後再去找貝兒妹妹,金若離我是想問問,你手裏的布料是藏在什麽地方帶來的,檢查的那麽嚴格,怎麽就被你帶了出來,用在這裏籠絡人心。”


    “說起我藏布料的地方,你絕對想不到。”若離將自己藏布料的方式方法說了出來,鮑天麟目瞪口呆的欽佩。連連點頭:“這個辦法好,那麽你就用它多籠絡幾個人吧,以後吃的喝的就在你臉上看了。”


    鮑天麟說完就離開了,並沒去甄貝兒那邊,若離搖了搖頭,這孩子一點都不地道,整天價嘴裏喊著甄貝兒,其實隻是給她造了造勢,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舉動。


    吃過午飯,照例提著木桶去打水,雖然她很堅決地告訴甄珠兒甚至甄一脈,以後自己動手,卻還是一直帶著甄一脈打水,並沒有將事情做絕,甄珠兒甄貝兒還是理直氣壯地用她打來的水。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若離咯吱窩裏夾著為隨心裁剪好的布料,不知道今天隨心會不會來。


    等了好半天不見常婆婆,甄一脈也踮起腳尖。


    灌滿了水,若離抬頭看了看日頭,將扁擔穿過木桶檔杆對甄一脈說:“一脈,看來今天常婆婆是不來了,我們先會去明兒再來。”


    常婆婆家就住在對麵山腳下,從這裏看過去很近,走起來估計也得好一會兒,再說山那邊還有人家,從這裏看不見,走幾步就會看清楚,村長蔡老爺傳達過朝廷頒發的律例,流放之人一年內不準和村民有所接觸,違者要受罰,不能過界,又等不住,隻好迴去。


    甄一脈滿臉色失望,很聽話的抬起扁擔,還是往日一樣將重的一頭落在他這邊。


    “一脈,不用失望,隨心今天不來還有明天,反正是天長日久,不必愁。”看著甄一脈不像平時一樣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說說笑笑,若離覺得有點難受。


    甄一脈臉上表現的很失望,嘴上卻說:“姑姑,那就等明天吧。”


    第二天若離繼續夾著布料和甄一脈去打水,剛剛舀滿兩桶水直起腰,就看見常婆婆帶著青年人的矯健遠遠地走了過來。


    常婆婆自從上次若離幫著將水抬過河麵,再也沒有打水,隻是在河對麵等若離過去。


    甄一脈睜大眼睛伸長脖子向常婆婆身後看去,身後空無一人,沒有隨心小小的身影。


    若離看出甄一脈很是失望,安慰他“一脈,我們過去問問,如果隨心不來姑姑就不把布料給她。”


    這孩子太過孤單,又自我封閉,好不容易有個玩伴,心裏牽掛是很正常的,說實話若離都覺得失望。


    甄一脈點了點頭,牽著若離的手慢慢走過冰麵,沒像往日那樣滑著過去。


    過了河麵就在河邊等著,常婆婆一邊走一邊大聲說道:“若離姑娘,若離姑娘,老身遠遠的看見你就跑了過來,現在也不知怎的一天不見若離姑娘心裏就不要踏實。”


    若離露出真誠的笑臉,和老人家打交道誠意很重要,聽她說完接下話茬:“婆婆怎麽跟我一個樣,昨兒個沒看見婆婆,總像是缺了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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