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笛在幽室之內認出嶼蘅,一聲抽泣,珠淚湧出。嶼蘅從昏迷中醒轉,聽出牧笛的聲音,喉嚨裏發出聲音:“快殺了我吧!”牧笛急忙將身上棉袍裹在嶼蘅身上,朝著門外大叫:“快進來救下嶼蘅姑娘!”


    偶耕提劍闖入,見有女子衣冠不整,便要撤出。牧笛顧不得男女之防,著急大吼:“快將嶼蘅救下來!”偶耕揮舞長劍,斬斷鐵鏈,牧笛扶持嶼蘅,顫巍巍走出幽室,來到殿中坐下。


    小雨見到嶼蘅蒼白的臉龐、無力的身軀,幡然悔悟:自己的身軀何等汙濁、罪孽何等深重!她噗通一聲,跪在嶼蘅麵前,抽泣道:“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


    嶼蘅已是奄奄一息,似乎都未認出小雨來,哪還有氣力怪罪他人?她說不出整句話來,口中隻喃喃說著一個字:“死!”意思是此身已被玷汙,不願苟活於世。小雨聽罷,以為她不原諒自己,驀地起身,向殿門外衝去。


    牧笛還來不及問小雨跑出去做什麽,小雨早已將身一躍,墜落懸崖,一道離魂隨風化去。


    牧笛望著殿門外空空蕩蕩的山崖,目瞪口呆。便在此時,一道紅光迸射,急忙低頭看時,嶼蘅已在自己懷中自盡。她這才想起,自己將棉袍脫給嶼蘅,而袖中藏有匕首。嶼蘅一心求死,摸到匕首,在頸上輕輕一抹,就此香消玉殞。


    偶耕、牧笛心痛欲碎、欲哭無淚。此時山風吹起,山穀裏隱隱傳來女子哭嚎之聲。偶耕伏在地上,聽出地底中空,便跳將起來,一掌劈落。頓時一聲巨響,地磚碎裂,露出一個隧道。女子哭聲從隧道傳出,愈發清晰可辨。


    偶耕拉起牧笛,鑽入隧道。隧道幽深,直通山洞,洞中亮起火光。偶耕、牧笛才到山洞,八名大漢各持利刃砍到。偶耕才經死別,滿腔悲憤,因此不再留情,長劍橫挑直刺,將八名大漢盡皆殺死。他一抬腳,踢開一道石門,裏麵空闊豁落,囚有無數妙齡女子。粗略一數,六十有餘。


    幾個大膽的女子跪行上前,哀求饒命,見偶耕、牧笛與逍遙穀人不是同夥,便開始數落南浦雲罪名。原來,她們本是將笄之女,被黑衣人拐騙、擄掠至此,供南浦雲采陰補陽。南浦雲輪次寵幸三夜五夜之後,覺得這些不過是庸脂俗粉,便將她們關進山洞,命人打成癡傻、藥作聾啞,再分批轉賣出去,任她們淪為娼妓、賤婢。相比之下,四大名花、四大鳴禽也算受盡寵愛、曆盡榮華,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牧笛聽得滿臉珠淚,偶耕聽罷,咬碎鋼牙,又想起本信法師之仇、齊玉軑之恨,恨不得將逍遙穀夷為平地。二人將眾女子帶出山洞,牧笛仔細吩咐:“切不可出外胡亂行走,外麵有逍遙陣,一旦闖入便粉身碎骨。”


    牧笛與偶耕說話,連問數聲不見迴答,迴頭一看,偶耕早已不在身旁,不知去向。她想前去追尋,無奈六十女子初見陽光,欣喜若狂,將她團團圍住,問東問西、說長說短,令她無法走出迎陽殿。


    偶耕獨自一人,仗劍而行,循著二大監察、十六護衛的腳步,找到逍遙宮。本信法師“不可尋仇”的告誡在耳邊迴響,但他對南浦雲、對這逍遙穀,已然超越仇恨、出離憤怒。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萬變歸於不變,萬法循於本心。既然‘心源是元始,更無無上道’,今日不妨隨心而行。”


    逍遙宮崇麗廣闊、窮極豪奢,可如今戰火四起、朝政不穩,逍遙穀散布於各州郡的產業頃刻蕩盡,宮殿上樂舞止歇、喧鬧不再。偶耕手提長劍,登上石階,跨進宮門,迎麵吹來陣陣陰風、慘慘血氣。


    令偶耕意想不到的是,南浦雲臥倒在宮殿中央,翻滾呻吟,以手捶地,雜碎無數石磚。二大監察、十六護衛拱衛兩側,神色慌張。地上兩攤血汙,兩具屍體橫在大門一側。門檻之下兩個血淋林的人頭,一個是薛延齡,一個是江維明——這兩個人滿以為逍遙穀這十八個頂級高手會和偶耕一起死在逍遙陣中,不料十八人殺進宮來,要了他們的命。


    薛延齡一死,南浦雲身上的劇毒藥粉無人醫治。他毒性發作,頓時血氣逆行、筋脈爆裂,胸腹之中如遭蠱蠆啃噬,痛不欲生。十八高手欲一齊發功為他療毒,然而南浦雲劇痛之下,神誌不清,見人就抓,抓住便打,已有數名護衛被他打出內傷。眾人不敢靠近,隻得散列兩旁,看著他在地上翻來覆去。


    偶耕的闖入,二大監察、十六護衛神情麵色立即由慌張轉為憤恨。陳學治長鞭戟指,連喝帶罵:“小兔崽子,膽敢夥同這兩個奸賊,前來行刺穀主。他們兩個就是你的下場!”罵聲未絕,瘸腿蛟袁宏進掄起鐵杖,氣勢洶洶劈向偶耕。他一出手,招式之精、內力之深果在鄧昆山、楊祖緒之上。


    偶耕未及眨眼,袁宏進的鐵杖已送到眼前,他隻得舉劍格擋。劍杖相交,一聲巨響,火光亂迸。袁宏進久居穀中,罕逢敵手,隻一杖便探出偶耕功力深淺,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向後撤出一丈,穩穩落在地上,滿眼驚奇看著偶耕,“咦”了一聲。偶耕手中長劍仍在震顫,虎口澀澀生疼,更知敵手厲害之極,這逍遙宮比陰曹地府還兇險,當即運起一口真氣,橫劍護住身上要害。


    逍遙穀十八好手皆已看出,偶耕絕非池中之物。陳學治一聲斷喝:“一起上!”十八人各挺兵刃,四麵八方包抄而來。偶耕原本是隨心而至,早已拋下生死恩仇、忘卻喜樂憂懼,他身處重圍之中,毫無雜念,全力應戰。前三十合,劍招稍顯淩亂、真氣時斷時續,三十招過後,內息運行漸臻佳境,一柄長劍在噬魂白虎、瘸腿蛟之間遊走,在十六護衛中間穿梭。數十合過去,偶耕在宮殿之中上下遨遊,居然與十八高手鬥了個平分秋色。


    陳學治大怒,喝道:“擺陣!”宮殿之中風雲突變,十六護衛分作四隊,每四人結成一幅四象迴元陣,四幅小陣相疊,又形成一幅大陣。十六護衛的武功修為,遠非四大名花、四大鳴禽所能比擬,而這大陣套小陣的打法,更是別開生麵、氣象萬千。


    大小陣形,列於上下左右,將偶耕團團籠罩,忽如風花雪月,忽如風雷雲電,變化繁複、殺機四伏。又有二大監察來往突襲,似遊離於陣外,又似植根於陣心,驅動陣形推演不絕。偶耕硬接了兩劍,果然中了機關,背上被陳學治長鞭抽中,一塊肉飛濺出去。


    偶耕晃了一晃,眼前黑影掠過,乃是袁宏進鐵杖劈落。偶耕護痛,不敢硬接,隻得就地矮身翻滾,勉強躲過。四幅小陣、一幅大陣如同天羅地網,密密層層收緊,要將他亂刀分屍。偶耕背靠地麵,急運真氣,劈開一條逃生路徑,連滾帶爬,這才僥幸得脫。然而四象迴元陣已經成形,二大監察都使出十成功力,偶耕才脫絕境又陷險境,委實是插翅難飛。


    便在此時,山穀中傳出女子的唿聲,那是牧笛尋找偶耕。牧笛大聲唿喚,期盼偶耕迴答。驊騮馬耳聰目明,聽得幽穀深處拚鬥之聲,從岩壁險絕之處騰躍而上,來到逍遙宮前,果見偶耕身陷險境,當下奔到石階之上,人立長嘶。


    牧笛聞聲,離了六十女子,沿著驊騮馬經行之處艱難攀援,來到逍遙宮前。她正要跨進門檻,宮中的騰騰殺氣立即將她逼出。牧笛一跤坐倒,望著偶耕流血的背影,淚下如雨。


    偶耕聽見牧笛的抽泣,後悔不該獨自一人殺進逍遙宮來。可是此時後悔、擔心,更有何用?十六護衛見他劍招遲滯,發力進逼,刀光劍影密織。偶耕負隅頑抗,雖是擊退數人,可是前胸、後背連添新傷。


    噬魂白虎陳學治、瘸腿蛟袁宏進從天而降,如同泰山壓頂,一鞭一杖,要將偶耕的頭顱砸成泥團。偶耕魚躍而起,奮起一劍,灌注周身兵器,架起兩件兵刃。


    二大監察謹防偶耕留有後手,雙雙躍開。殊不知偶耕這一劍使出,已是強弩之末,他們倘若乘勢進擊,偶耕必定命喪當場。二大監察乃是當世少有的高手,這一鞭一杖雷霆萬鈞,偶耕硬擋硬接,頓時下盤不穩,跪倒在地,一口鮮血噴出。十六護衛見狀,收攏陣形,圍在四周,一步步趨近,準備將他砍死。


    牧笛整個身子已經癱軟。她預感,逍遙穀便是她和偶耕的殞命之地。她睜開眼睛,四圍是山峰延綿,中間是碧空如洗。一瞬間,她思緒跳轉,迴憶起與偶耕相識相知、共曆患難而又相忘於江湖的諸多情景,頓時心中寬慰。


    牧笛想道:能與偶耕一起死在這幽靜的山穀裏,也算是平生幸事。想到這裏,心中已無慊缺、遺憾,情不自禁念起了晏適楚傳授的經頌:


    太上本來真,虛無中有神。若能心解悟,身外更無身。


    假名元始號,元始虛無老。心源是元始,更無無上道……


    牧笛的誦禱之聲,細若遊絲,見風即散,卻一字一句落在偶耕心上。她念到中途,十六護衛的刀刃已經架在偶耕的脖子上。他仰臥在地,目光向上,身子似乎順著那些字句,飄上屋頂、飛舉升空。在朗朗晴空、皎皎白雲之中,偶耕與兒時救他性命、授他本領的白發老者相遇。他載欣載奔,張口問道:“恩師就是名滿天下的白雲子司馬承禎麽?”白發老者不答,順著牧笛的誦禱之聲,喃喃念道:


    七寶為林苑,五明宮殿寬。人身皆備有,不解向心觀。


    三世諸天聖,相因一性宗。一身無萬法,萬法一身同。


    經頌念到此處,偶耕頸上疼痛,原來是一把鋼刀割入皮肉,正要切斷他的咽喉。偶耕頓時驚醒,一聲大叫,真氣噴薄而出,劍氣化作一股旋風扶搖直上,將頸上鋼刀震飛,將十六護衛震得七零八落。他一躍而起,雙目灼灼掃視四周,目光如同日月輝耀;他滿頭黑發根根樹立,如同古柏修竹直指青天。長劍在他手中,光輝閃耀、脆響錚錚。


    陳學治大驚,急忙喝道:“擺陣!”十六護衛如同星月奔馳、各赴分野,四象迴元陣再度結成。偶耕毫無懼色,大吼一聲,長劍戟指,直奔大陣中心。陳學治、袁宏進施展神通,如同龍騰虎躍,引導四象迴元陣推行運轉。


    偶耕再次置身刀光劍影之中,已渾然不見敵人的陣形、兵刃。他雙目若盲、雙耳若聾,心中隻有那一串經頌循環不絕,麵前如同站立一人,若遠若近若即若離,正是他的白發恩師。他循著恩師的步履進退自如,如同禦風遨遊,渾不知自己正與十八惡漢作殊死搏鬥。


    忽而兔走金飛,忽而六龍驂駕,不覺又是天高月小、幽穀清宵。偶耕與十八高手激戰不休,經曆日夜,仍未分出勝敗。逍遙宮一側,南浦雲肝腸寸斷,無人搭救,也無人過問,如經曆幾場生死。


    南浦雲昏死過去,又在霜露之下被刀劍之聲驚醒。他以手撐地,掙起身來,卻見宮門之外、月影之下,亭亭站立一女子,凝視著宮中的一場爭鬥,似已化作一尊石像。他雙目滲出寒光,心中明白如鏡:那不是侯希逸的女兒,更能是誰?


    南浦雲惡念乍起,手持利刃,匍匐而行,爬出門楣。牧笛正在出神,渾不覺南浦雲的劍刃已刺向自己背心。南浦雲眼看得手,耳邊一陣嘶鳴,原來是驊騮馬斜刺裏衝出,前蹄蹽起,將他手中利劍踢飛。劍尖鋒利,將馬腿割傷,驊騮馬慘叫一聲,扭頭逃走。


    南浦雲順勢撲倒牧笛,雙手掐住她的脖子。他一生痛恨侯希逸,雖不能手刃仇敵,也未必能如平日之願奸淫其女,但親手殺死侯牧笛的機會,他絕不會放過。牧笛被他按在地上,奮力掙紮,卻是無法將他扳倒。南浦雲越掐越緊,牧笛漸漸翻出白眼。


    偶耕聽見宮門外的動靜,餘光所及,牧笛已是命懸一線。他盛怒難禁,丹田之上浩漫之氣汩汩而出,在他胸間洶湧跌宕。


    偶耕一聲怒吼,順手將長劍揮出,這一劍來得毫無征兆,卻如晴天霹靂一般猛烈,將重疊交織的四象迴元陣劈成兩半。劍氣噴湧向前,貫入袁宏進胸膛。隻聽一聲悶哼,袁宏進委頓於地,死在當場。


    陳學治大叫:“休要驚慌,重新擺陣!”不等十六護衛重新結陣,偶耕長劍橫掃,化出兩道劍氣,如同海潮連天。十六護衛急忙招架,兵刃還未舉起,即傳出數聲慘叫,已有八人慘死。


    剩餘八人再度結陣,合圍偶耕。偶耕龍行虎步,直取陳學治,手起一劍,將他攔腰斬斷。八名護衛大駭,兩幅四象迴元陣頓時四分五裂,偶耕當空騰躍,簌簌簌簌四劍刺出,八人俱各殞命。


    轉瞬之間,逍遙宮廓清。宮門外南浦雲連聲唿喝,使出全力,要報一生之仇。偶耕疾步衝出,劈出一掌,真氣縱橫,將南浦雲擊飛。


    偶耕衝出宮門,抱起牧笛,高聲唿喚,淚下如雨。忽想起嶼蘅在渭南荒村中傳授的打穴之法,此時情急,顧不得為她寬衣,急忙拍打她任督二脈上的要穴,助她順氣。


    半個時辰過去,牧笛終於醒轉,月光之下,映出笑靨。偶耕泣不成聲,不知該說些什麽。牧笛氣息逐漸停勻,這才說道:“你再不聲不響與人拚命鬥勇,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偶耕收起眼淚,哽咽道:“我再也不敢了!”


    曆經一日一夜纏鬥,偶耕真氣已有虧虛,他一掌擊中南浦雲,卻未能致命。台階之下,傳來幾聲冷笑,笑聲中含有極大的痛楚。南浦雲毒性再次發作,匍匐於地,渾身顫抖。他掙紮良久,坐起身來,指著牧笛,張嘴欲罵。


    南浦雲並沒有罵出聲,全身已然僵硬,體內陰氣、陽氣與諸般戾氣化為子虛烏有。他死了,死於采補陰陽造下的孽,死於薛延齡致命的毒藥。他死不瞑目,眼睛裏倒映著寒冷的月光。


    偶耕背起牧笛,離開逍遙宮,路過迎陽殿,置身逍遙穀底。是夜,他和牧笛一起,搗毀了南浦雲苦心排布的逍遙陣。驊騮馬奔了迴來,對著明月,長聲嘶鳴。第二日,偶耕、牧笛領著六十女子平分了逍遙穀裏的錢物,任由她們各奔前程、各安性命。


    二人在逍遙穀深處的一處山洞權且安身,偶耕上山采了些草藥,為驊騮馬療傷。轉眼已是臘月,疏忽又到開春,山穀裏的野草野花開始萌發,驊騮馬的傷勢已然好轉。二人騎上馬,離開逍遙穀。


    “我們去哪裏呢?”牧笛問道。


    偶耕答道:“我們逍遙遨遊,不必這般打打殺殺了。我想去往梓州,將背上長劍歸還齊先生。”


    牧笛欣然應允,喊了一聲“駕”,驊騮馬便馱著二人在野徑之上恣意奔跑。


    二人一路往西南而行,來到南陽。山野之中,偶遇一對農家夫婦,走近一看,卻是黃錦鱗和葛蕾。他們二人於潼關相遇,相顧一笑,將世事看淡,攜手逃至南陽,買下一間茅屋、幾畝薄田,從此耕織度日。


    四人相聚茅廬之下,談及往事,多生感慨。黃錦鱗又道:“近來聽聞官家信息,道是吐蕃、迴紇三十萬大軍土崩瓦解,被我軍從奉天、盩厔擊退。我大唐軍馬又與吐蕃在靈台會戰,大獲全勝。吐蕃舉國震驚,讚普修來文書,與我大唐言和。如今戰事平息、馬放南山,惟願州郡長官今年蠲免些租賦。”


    閑談一迴,偶耕、牧笛便揖手作別。不出數日,來到漢水之濱。此時河洲泛綠,柳條吐黃。二人雇了一艘船,劃到江心。


    漢水湯湯,春風拂麵,水中錦鯉,水上白鷗。偶耕、牧笛心曠神怡、流連忘返。俄而,上遊傳來歌聲:


    時既暮兮節欲春,山林寂兮懷幽人。登奇峰兮望白雲,悵緬邈兮象欲紛。白雲悠悠去不返,寒風颼颼吹日晚。不見其人誰與言,歸坐彈琴思逾遠。


    歌聲由遠而近。二人抬頭,隻見江波之中,一葉漁槎飄飄而至。漁槎之上端坐一人,一隻手慢慢悠悠搖著木槳,漁槎行進卻甚是迅捷。漁槎之上放著一個竹簍,竹簍邊立著一隻鷺鷥。鷺鷥延頸佇立,目觀閑雲,意態悠然。


    漁槎上那人揭去鬥笠,向船家問好。偶耕、牧笛立即認出,他便是齊玉軑!二人隔著船舷同他打招唿。齊玉軑卻似變了個人一般,心意疏淡,對過往之事毫不留意,隻顧撫弄鷺鷥,低吟漁歌。


    偶耕說明來意,將長劍奉還。齊玉軑微微一笑,說道:“天地玄黃,長空寂闊,要劍何用?我等漁樵山野,深得這漢水關照,就將寶劍贈與它吧。”說畢,接過長劍,順手擲進江中,隨後單手揖別,搖著木槳悠然而逝。


    偶耕、牧笛棄舟登岸,跨上驊騮馬。驊騮馬一聲長嘶,載著二人隱沒在萋萋鄂渚、茫茫楚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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