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燈火搖曳,李信與蒙恬以及兒子李超同樣的相對而坐。


    可李信宅院廳堂內的氣氛卻與黃品那邊截然不同,說是愁雲慘淡都不過分。


    三人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茶湯,除了時不時的發出一聲歎息,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李信與蒙恬是發愁黃品把於重給殺了怎麽收尾。


    李超則是硬被李信拉著湊數,根本不想與父親和蒙恬坐在一起。


    以他的分量根本沒資格開口說話,更沒資格對收尾的事情進行安排。


    最主要的是,他同樣認為於重必須殺,不然今後九原勢必要亂套。


    李超可謂是如坐針氈。


    直到茶湯再喝不下去,也實在忍不住再枯坐下去,李超先是瞄了一眼李信,隨後小心翼翼道:“明日還要忙著糧草的事。


    父親與世伯若是無事吩咐,我便先下去歇息。”


    “出了這麽大的事,你說是無事?”


    李超的開口仿佛是點燃了火藥桶,李信瞬間先是怒斥一聲,隨後一拍案幾道:“黃品與你亦師亦弟。


    你不想著如何化解後續的禍患,就這麽打算甩手不管?


    真是長了一顆狼心,沒半分的兄弟情義。”


    李超臉頰抽動了幾下,苦著臉沒敢動道:“不是我甩手不管,是我想管也說了不算。”


    李信冷哼一聲,又一次拍了下案幾,一揚粗眉道:“不知道輕重地玩意兒,既然想出辦法還磨蹭什麽。


    趕緊仔細說說,若是敢敷衍看我不收拾你。”


    李超輕歎一聲,心中嘀咕一句就知道這樣,起身站起向廳堂的大門挪了挪。


    看了眼投過來目光的蒙恬,又瞄了一眼李信,李超清了清嗓子,語速極快道:“辦法簡單的很。


    於重本就犯了律法,若是真先出使月氏,那些賜品一定會打了水漂。


    隻是死他一個,沒牽連他的族人,到了九泉之下他都該偷著樂。


    況且監禦史也是黃品兼著,也輪不到您與世伯給下定論。


    是不是有罪,或是以後怎麽樣,更不是九原與北境能決定的。


    若是真要做些什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傳信給陛下就好。”


    說完自己的看法,李超先是呲牙笑了笑,隨後邊拔腿往外跑,邊頭也不迴的大聲道:“該說的都說了,不陪著您跟世伯啦。”


    “你個混賬東西,這辦法還用你說?”


    見李超跑得飛快,李信略微欠身嗬斥一句便重新坐好,並且看向蒙恬,“就這麽枯坐著屁用不頂。


    眼下唯一能做的真如超兒說的那些廢話。


    給陛下的信,是你寫還是我寫。”


    蒙恬摩挲著茶碗重重一歎道:“這麽大的事情,你我都得寫。”


    李信翻了一眼蒙恬,“這會兒知道都要寫信了。


    於重帶人到安登那日你就該言語一聲。


    等我派人將他們關起來,什麽都晚了。”


    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用力將茶碗墩在案幾上,李信語氣帶著自嘲道:“你我兩個都窩在安登,居然還能出了這樣的紕漏。


    這消息傳迴到鹹陽,估計能讓朝堂上的有些家夥把牙笑掉。”


    略微等了等,見蒙恬隻是皺著眉頭盯著茶碗,沒有要接茬的意思,李信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別裝傻,是你我出的紕漏,這事就得你我來扛。


    你若還是溫溫吞吞的在那和泥巴,別怪我明日就迴鹹陽。


    寧可不要隴西侯這個侯爵,也要去求陛下要來北境上將軍的位置。”


    想起黃品白日裏對蒙恬的質問,李信越發氣惱,嘴下絲毫不留情地繼續道:“嘴上說的好聽,護著這個護著那個的。


    可實際上黃品說的一點沒錯。


    出了事你不去弄禍首,就知道可著自己人壓。


    你就是這麽做上官的?就是這麽做長輩的?


    不怪蒙擴都不願在你帳下做個父子兵。”


    蒙恬敲了敲案幾,無奈的對李信道:“你在九原別的沒長進,唯獨這張嘴現在利索的厲害。”


    正了正臉色,蒙恬沉聲繼續道:“這事情咱們兩個誰都不能扛。


    超兒說的一點沒錯,這事能護著黃品的隻有陛下。


    你我就將事情原原本本傳信給陛下就可以。


    真把於重的死攬過來,輕則出現結黨相爭,重則又要血流成河。


    大秦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李信聽了蒙恬的話,胸膛開始劇烈起伏起來,臉色也漲成了血紅色。


    竭力壓了一下怒火,李信陰沉著臉道:“李斯一點顏麵都沒給你留,你還在想這些?


    況且就是因為你平日裏的溫吞,才出了於重這件事情。


    再這麽一聲不吭,李斯一定會變本加厲,指不定還要出第二個於重,第三個於重。”


    蒙恬對李信搖搖頭,“知道你愛才惜才,可有些事情你能不能往深裏想些。


    有你我在上邊頂著,根本不必擔心李斯能將手伸進九原。


    他這樣急迫的目的是什麽。”


    李信眼睛猛得眯了起來,對著蒙恬一句一頓道:“難道他做得還不夠多,居然還懷疑他有反心。


    看來你在朝堂上真是待的久了,心也跟著髒起來了。


    隻顧自己得利,不顧他人死活。”


    蒙恬氣得端起茶碗要扔過去,但是隨即又放下,目光在案幾上掃了掃,見沒旁的東西,將腰間掛著的印帶摘下來扔向了李信,“他所做的事情幾乎沒對你我有任何隱瞞,我能是那個意思?


    是想一想他在防備誰!


    眼下於重這件事情雖然大,可卻有陛下護著。


    李斯膽子再大也不敢再繼續使手段。


    有陛下在,就不需要你我站出來。


    需要你我站出來之時,那是在將來。


    可不弄清那小子殺於重的真正目的,今後不知道還要出多少這樣的事情。


    有些話我不說你也能明白,真這樣下去,將來你我站出來又能如何?!”


    李信不為所動的同樣搖搖頭,“是你還沒搞明白狀況。


    就是因為你的溫吞,你的瞻前顧後才讓那小子不得不這樣做。


    方才說了,你我兩個大活人都窩在安登,居然還能出了這事。


    你覺得那小子還會指望著你我能為他做些什麽?


    他不用這個手段去震懾,難道要等著李斯一點一點往九原安插人手?


    你不要忘了,李斯現在與王離已經勾在了一起。


    九原與北境又為一體。


    他這個時候不殺於重,今後就要直接與王離翻臉。


    李斯加上王離一同算計他,你讓他如何應對?


    即便我有心護著他,可我離開朝堂那麽多年,麵對他們兩個我能次次都護得下來?”


    將蒙恬的印帶丟還迴去,李信起身道:“想知道他的目的,那就現在一同過去問。


    問過後,若你還是這樣的打算,那你我的道將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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