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時景坐在床邊,伸手想把那顆深埋在被子裏的小腦袋給挖出來。


    卻在快碰到被子時,突然被人狠狠抓住手腕。


    原本緊閉的眼睛從被子下露了出來,眸光凜冽。


    哪怕知道她這是長期形成的習慣,程時景都不由得頓了一下。


    女孩看清是他後,滿身的戒備頓時就卸了,又準備睡了迴去。


    見狀,程時景有些哭笑不得,低低哄道:“小女朋友,該起床了啊。”


    說著,就要把人揪出來。


    但小女朋友不按套路出牌,反而伸出兩隻手纏住程時景的手臂,然後往床裏一卷,把人給卷到自己床上了,完了後還把一條腿搭在他腰上,像隻八爪魚似的纏在他身上。


    程時景被她這一波迅速又熟練的操作弄得愣了半晌,而後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摟著她:“不可以賴床,快起來,咱們今天上午要去醫院呢。”


    這可不能由著她,她得去看看手臂上的舊傷,一直吃副作用這麽大的鎮痛藥遲早會出大問題。


    程時景很早就親自聯係了一位在國際上權威極高的專家,今天是他約好去檢查的日子。


    但是他低估了明岑賴床的本事,無論程時景怎麽說怎麽哄,她就是不起來,連眼睛都沒睜一下。


    程時景:“………”


    無奈之下,程時景拉開明岑又搭過來的腿,起身後,連人帶被地像抱小孩一樣地將她抱了起來,往衛生間走去。


    “再睡我可就這樣親了。”程時景“威脅”道。


    話音剛落,唇上便被親了一下。


    某個行“親”者親完還咕嘀一句:“親你。”


    平時八點的話,因為想吃程時景做的早飯,明岑也能掙紮著起來。


    但壞就壞在,昨晚她失眠了。


    本來她以為自己的傷好了之後可以開始他們的第一次約會,沒想到等了一周,等到居然是個全身檢查之醫院一日遊。


    結果昨晚明岑自個兒納悶到失眠。


    明岑:“………”


    唉。


    被小女朋友突然偷襲了的程時景:“………”


    噗。


    撒嬌也沒用,最後還是被架著洗漱了。


    *


    **


    等到明岑吃好早飯時,已經九點多了。


    程時景更加確定自己昨天問了明岑要了份鑰匙是多麽正確的決定,不然他八成得在門外等到地老天荒。


    就在他們準備去醫院時,剛剛走到玄關處的明岑動作驀地一停,左手忽然放在自己的右手臂上,隨後整個人顫抖了起來。


    程時景立刻向前一步,從身後接住快要倒下的明岑,急促地問:“你怎麽了??”


    隻是這一小會兒,女孩原本光潔的額頭布滿了冷汗,臉色蒼白得可怕,而右手臂顫抖得更是厲害,明顯是處在一種極大的痛苦之中。


    明岑靠在他懷裏,低低地喘著氣:“隻、隻是舊傷複發…我吃點藥就沒事了。”


    雖然是說不拿重物,舊傷複發的機率會低很多,但並不是真的不會複發。


    這次就來勢洶洶,偏偏又被程時景趕上了。


    明岑怕他想太多,忍著痛安慰道:“沒事的…我吃點藥就可以了。”


    程時景將她打橫抱,步伐飛快地迴了客廳:“是之前那瓶藥對嗎?”


    沒等明岑迴複,程時景就放下她,轉身去把藥找了出來。


    水榭台離醫院有差不多二十分鍾車程的距離,他怕她沒吃藥硬撐到醫院會出更嚴重的後果。


    所以他必須讓她先把藥吃了。


    “一次要吃幾片?”程時景已經把瓶蓋扭開了。


    “兩、兩片。”


    程時景連忙把兩片藥倒在瓶蓋上遞給她,又倒了一杯溫開水來。


    明岑將兩片藥片放入嘴裏後,沒有馬上和著溫開水吞下去,而是像嚼糖片似的把藥慢慢咬碎後,才大大地喝了一口溫開水。


    吃完藥,明岑臉色又白了幾分,是被藥苦到的。


    明岑縮在程時景懷裏,閉著眼等藥效起作用。


    程時景感受到撲在他心口位置的唿吸一下比一下重,就像他跳動的心髒一下比一下沉似的。


    當年得傷到什麽程度才會留下這麽嚴重的舊傷啊……


    莫名地,程時景想起了他先前做過的那場夢,以及在夢裏,女孩倒在血泊裏的樣子。


    程時景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會瘋。


    現在她就在自己懷裏,但他卻連碰都不敢碰她,隻能在一旁看著她獨自地承擔痛苦。


    這無力的感覺……讓他格外的窒息。


    十分鍾後。


    手臂上的疼痛漸漸褪去,明岑的唿吸也漸漸平複了下來。


    等到痛感徹底消失後,明岑在程時景的懷裏蹭了蹭,小聲道歉:“對不起,是不是嚇到你了?”


    見明岑的狀態好了不少後,程時景才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右手,輕輕地抱著她的腰。


    “不用道歉,這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呢?”


    “……怕我嚇到你。”


    …怕你會覺得我很麻煩。


    明岑眼眸半垂,長長的睫毛有些不安地顫動著,臉上還帶著些許病態的蒼白:“我隻是偶爾會複發一下,吃點藥很快就會好的,你不要擔心。”


    程時景微微低下頭,看著她:“我在意你,所以才會擔心你。如果你以後再複發,一定要告訴我,不要因為怕我擔心就瞞著人,這樣我會更加放不下心。”


    “而且。”程時景抵著她的額間,歎息道,“這對我來說並不是麻煩,你從來都不是麻煩。”


    他又怎麽會看不出她的不安與害怕呢?


    “不覺得藥很苦嗎?”程時景有意轉移她的注意力,問道,“為什麽要把藥片嚼碎了才吞?”


    明岑不假思索地迴道:“很苦,但是這樣可以讓藥效更快地起作用。”


    聞言,程時景霎時一愣,幾乎瞬間就明白了。


    是了。


    她的職業很特殊,而這個像不定時炸彈一樣的舊疾如果不在發作的時候及時控製住,那麽她很有可能就會因此置於危險之中。


    尤其是在她接任務的時候,她就相當於在與死神賽跑。


    哪怕慢了那麽幾秒,她迎接的可能就是死亡。


    所以她才會用副作用這麽大的藥,因為藥效強。


    所以她明明怕苦卻總是把藥嚼碎了再吞,因為可以讓藥效快些。


    …


    程時景忽然覺得,轉移話題這個招數的確不適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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