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玉這幾日被教養嬤嬤盯得喘不過氣來,又見她提起“陪嫁的鋪子”,想起自己家境貧寒沒有一分陪嫁,心口悶堵,咬了一口糕餅,陰陽怪氣道:“尋常味道罷了,二弟妹還巴巴地帶來,好像我們沒吃過點心似的!瞧不起誰呢……”


    柳月知道她心性自卑又自傲,聞言隻是緩聲道:“我沒那個意思,嫂子多心了。”


    說著,她看向拿著糕餅沒急著吃的沅氏,仿佛單純好奇般問道:“二嬸怎麽不吃?不喜歡麽?”


    沅氏看著手中的這塊綠豆糕,想起昨日柴臨父子被柳月質問住,沒了法子灰溜溜地逃跑,來迴稟自己一事,就覺得氣得心肝疼。


    當真是自己小看了這個庶女出身的柳家女,竟然還敢當眾跟人對峙,最後把人嚇跑了。


    沅氏氣得牙癢癢,卻也知曉這種招數用一迴就罷了,再用人家有了準備,是很難被壓製住的。


    她費心弄了這一出,最後人家毫發無損,甚至提高了名氣,聽說鋪子生意還翻了一倍。自己卻灰溜溜地跑了,連半點好處都沒撈著!


    想想沅氏都要氣得吐血。


    沅氏哪裏吃得下這糕餅,也知道她是故意來膈應自己的,卻不得不幹巴巴地扯出一抹笑來:“我這幾日吃多了葷腥,覺得油膩,吃不下這樣甜的點心,倒是多謝你的好意了。”


    柳月從善如流地透過窗戶望了一眼外邊的烈日炎炎,裝模作樣地附和:“二嬸這話沒錯,天氣一熱,人人心浮氣躁的。您這樣上了年紀的總要多加保養,有什麽事別往心裏擱,想些亂七八糟的,反而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可就不好了。”


    沅氏臉上虛假的笑容險些支撐不住,她這話的意思,像是諷刺自己心眼多、算計多似的。


    柳月卻沒有跟她糾纏的功夫,很快站起身來,笑盈盈地說著:“還有事情要處理。”


    就施施然轉身離去了。


    蘇南玉覺得被柳月炫耀了一臉,也心中不忿地起身離去。


    沅氏倒沒有搭理她,她雖然知道蘇氏是謝錦的妻子,日後整個謝府都會是他們兩口子的,自己應該去巴結蘇南玉。


    但蘇南玉這人出身卑賤就決定了她的眼皮子淺、急功近利、不堪為謀。


    等屋內隻剩下她跟柏氏二人時,沅氏方才抿著一口茶,向柏氏道:“大嫂,你這個兒媳婦,當真是厲害得很。”


    柏氏雖然不喜柳月,對她這個相處了幾十年的妯娌也沒什麽好感,不鹹不淡道:“她自然厲害,不然也不能替我分憂,照管家事了。”


    “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大嫂就不怕她日後生出野心來,跟您奪權?”沅氏開門見山道。


    柏氏的神色冷淡幾分:“你什麽意思?”


    “當年秦氏的事……”沅氏的嗓音壓低一些,意有所指道,“若是謝蘅有意要她跟大嫂爭權,您當真不怕如今放任她,是養虎為患?”


    柏氏一生的心病都在“秦氏”二字上,聞言她的心弦輕顫,難免被沅氏說動了幾分。


    “你是說……要我去害她?”


    柏氏倒是沒動過這個念頭,如今謝蘅勢頭正盛,他又是大理寺的人,查案一流,自己對他的枕邊人下手,那不是上趕著送死麽?


    而且,謝老爺正值盛年,雖然身上有在外領兵打仗多年留下的病痛,但不危及性命,看樣子十多年是有他活的。


    還沒到分家產,撕破臉的時候。


    沅氏見她遲疑,不由得循循善誘道:“不是要害人,隻是給她使絆子,叫她的日子別過得那麽風光舒坦罷了。”


    柏氏眼中光芒一閃而過,抿了一口茶,謹慎道:“你打算怎麽做?我算是聽出來了,柳月得罪了你,你非得給她找點不痛快。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事情鬧起來,我是不會幫你的。”


    沅氏見她這樣慎重,不肯行差踏錯,一咬牙道:“行!”


    隻要能打柳月的臉,自己豁出去也罷了!


    夏日正盛,柳月想著差人去邵國公府,問問邵令燕的近況。


    誰知那人迴來卻說,邵家大娘子跟著老太太迴鄉祭祖去了,過幾日才迴京城來。


    柳月察覺出微妙的不對勁,又不好三番五次的上門去打聽,索性擬了個賞荷宴,派人給幾家相熟的女眷都送了帖子,請過府一聚。


    次日邵府派人傳了話來,說大娘子一定赴宴。


    柳月這才安下心來,正忙著籌辦賞荷宴時,卻見正院的高媽媽帶了一人走來。


    “二夫人,”高媽媽端著虛假的客氣,向她行禮後介紹道,“這是青棠,原先在前院侍奉的,也有十六七了,出落得水靈標誌,侯夫人吩咐了,往後就讓她來侍奉二公子,做妾室。”


    柳月轉過眼眸,看著那一身粉裙,水嫩嫩的女子走上前來,朝她嬌滴滴地行禮:“二夫人好。”


    柳月瞥了她一眼,心中冷笑。


    不必說,柏氏好端端的怎麽想著找自己的茬兒來了?必定是沅氏在旁邊攛掇的。


    這個沅氏,在自己手裏栽了兩迴還不長教訓,實在是令人厭煩得很。


    柳月也沒說什麽,點了點頭,淡聲道:“既然是婆母給的,就留下吧。”


    高媽媽原本以為她不會願意收下這麽個年輕貌美的小妾,誰知道她卻一臉平靜地接受了。


    害得柏氏原本囑咐她的那些“教訓柳月不能善妒”之類的話,都卡在了高媽媽的喉嚨裏,硬生生憋迴去了。


    晚間謝蘅迴來時,柳月正倚靠在窗下看書,隔壁奶娘正在哄兩個孩子睡覺。


    謝蘅看她看著書昏昏欲睡的模樣,心尖悄然一軟,走上前去,伸手拿柳月的一縷散落於耳後的發絲去戳她的鼻子。


    柳月鼻尖動了動,還沒醒來,謝蘅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卻聽見身後一道刻意捏著嗓子的叫喚聲。


    “二公子迴來了!”


    柳月被這道嗓音一驚,手中的書卷不由得滑落在地,她抬起眼眸,就看見謝蘅正抓著自己的發絲。


    “別鬧了。”二人夫妻也有一年多了,柳月一瞬間明白他是想捉弄自己,把頭發奪迴來,悄悄瞪了他一眼。


    孩子氣。


    隻是這一眼,帶著她還沒清醒的朦朧和溫柔,落在謝蘅眼中,倒像是有一把小刷子在刷,癢癢的。


    “我跟你玩呢……”謝蘅在一旁坐下,正要跟柳月說話,就見門外進來一名女子,手中端著托盤,湊到他身前來,打斷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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