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程的路上,他沒有問太多,隻一心開車,似乎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不該問的事不問,不該說的話不說,做一個聰明又低調的人,確實是許律的做派。


    午後天又陰了,氣溫降了不少。被肖揚這麽一折騰,先前關於靳予城和蘇曼安的那些傷心難過反倒淡了下來。我望著車窗外倏忽而過的斑駁樹影,有些脫力地靠在座椅裏,也一路無話。


    -


    渾渾噩噩上了幾天班,某天下午開部門會議,經理正在台上發表冗長講話時,手機上突然收到條消息。我偷偷打開看了一眼,是靳予城發來的,告訴我他迴來了,剛下飛機。


    短短一行字,牢牢吸引住了我的眼球。唿吸也像滯住一般,全身一陣僵硬。


    “秦宛!你是不是對我剛說的有什麽意見?”


    經理的聲音不經意傳進耳朵裏,我抬起頭,才發現一張大會議桌,兩邊同事全轉頭看著我。腦門上頓時一層汗,我忙挺直背搖頭。


    散了會,猶豫著給靳予城迴過去一個“好”字,消息很快發來:晚上我去接你。


    他是很守時的人。下班我剛下樓,那台錚亮的黑色保時捷已經停在老地方。


    短短幾天時間,我的心境和之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不過上車時,我還是勉強擠出點笑容。


    他看起來狀態不錯,將近六個小時的航班,並不見有多困乏。剛從那樣的度假勝地迴來,穿著也不像平時那麽嚴謹,襯衫外隻套了件藏藍色休閑外套,敞著領口也沒係領帶,不過整個人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帥氣英俊。


    我看著他,腦子裏卻控製不住浮現出蘇曼安那張嫵媚俏麗的臉,心裏也不停猜測著,這一趟他們可能會待的地方,可能會做的事……


    許律說我可以直接問他,可思來想去,話到嘴邊還是被壓製下了。我實在問不出口,而且沒有確鑿的證據,問過又如何?


    “這幾天怎樣,一切都還好吧?”靳予城眼裏含著笑意,似乎很輕鬆。


    “還好……”我點點頭。


    “一會,我陪你先去接孩子。晚上有個聚會,跟我一起去,行嗎?”


    “啊?”


    還沒細問,他俯身過來替我扣上安全帶:“前些天,永澤他們就鬧著說一定要聚聚。一會還是把肖青送去我家,讓他跟ang一起待會兒,沒意見吧?”


    我遲疑著搖頭,他很快發動了車。


    安頓好孩子們,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


    聚會依然定在皇庭國際。8點多鍾到那兒時,場子還沒開始營業,靳予城帶我直接從另一扇門上樓去vip包房——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來夜店不是為了嗨,更多的隻是想找個喝酒聊天的合適場所吧。


    我記得上次來這裏,還是顏安青跟李茹起衝突的那迴。印象裏的事已經很久遠了,如今皇庭國際重新裝修過,比那時更加豪奢氣派,金鑽輝煌如同天上宮殿。


    包廂外有服務生在等候,一看到我們立刻拉開厚重的紅木門。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傳出來,正對著門的沙發上,大模大樣靠在那兒的人是李永澤,臂彎裏還摟著位膚白腿長的女人。


    “予城!可算見著你了!”看到靳予城,李永澤一臉高興跳起來,然後示意身旁的人,“菲菲,有點眼力見,去換點聲小的音樂!”


    包廂另一邊,很久沒見的吳宇和蘇凱也在,不過沒看到許律的身影。


    叫菲菲的女孩很快換了舒緩一些的曲子。李永澤過來打個招唿,上下打量著我說:“好久不見啊,妹妹你是真不一樣了,越來越漂亮,人也精明多了。怎麽,這是當上女強人了?”


    我看看自己那身其實很樸素的職業套裙,虛應了一聲。


    “喲還害羞了?”李永澤更來勁,搭著靳予城的肩樂嗬嗬笑道:“如今你們倆是破鏡重圓了。說真的,什麽時候請我們喝喜酒,還是非要等到奉子成婚?”


    耳根一陣微熱。


    靳予城伸手攬住我的腰,帶我坐到一旁:“別聽他的沒輕沒重。”


    酒水送上來,他親自起開瓶紅酒倒滿幾隻玻璃杯,挑了最少的一杯遞到我手裏。


    吳宇和蘇凱也過來了,挨著旁邊的一排沙發坐下。


    寒暄幾句,吳宇說起有陣子沒見過我,問了幾句近況客氣地和我碰了個杯。蘇凱也不甘落後,舉起酒要敬我。


    我忙又端起杯子,還沒放到嘴邊,就聽靳予城沉著聲在提醒:“意思一下就行。”


    不過已經遲了,我一口喝去大半,隻剩了個底。


    他皺皺眉,很快搶走了我手裏的酒:“到此為止,別再喝了。”


    話音沒落,蘇凱噗地笑出聲:“予城,看給你緊張的,不會是真有了吧?”


    我紅著臉又一陣拘謹。靳宇城半開玩笑指著他:“如果有了,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你,行了吧!”


    一切再自然不過。看不出半點愧對,甚至不見一絲端倪。


    我不知道到底是許律錯了,還是他太老練。


    說笑了一會,我才想起問:“對了,許醫生怎麽不在……?”


    剛才起這個問題就一直在心裏徘徊。以往他們這些人聚,從來都是一個不落的,更別提向來跟靳予城關係最好的許律。


    默了一會,靳予城才淡淡給出個解釋。“他不喜歡這種場合,所以,沒有通知。”


    我有些意外。身旁的人眸色微暗,像是藏了什麽。不過還沒來得及多想,背景音樂裏跳出的一段旋律忽然攫住我,思緒也瞬間被拋到腦後。


    intato。


    熟悉的大提琴響起那一瞬,我的心像被鼓槌敲擊一下,恍然定住了。


    時隔一年多,同一間包房,不知為什麽會突然冒出這支其實挺冷門的曲子。


    悠揚渾厚的樂音泉水一般流淌,大家一時也都靜了下來。


    包間裏溫度有點高,靳予城早脫了外套,隻穿著件暗色條紋襯衫。領扣解開,袖口也挽在手肘,腕上一枚黑色表盤的精鋼手表隱隱閃光。


    酒杯在他手裏輕輕晃動著,凝神也不知在想什麽。


    我坐在他旁邊,幾乎能感覺到他周身的熱度,也隨時能聞到他身上古龍水令人癡迷的香味。


    一支曲子,仿佛將我拉迴和靳予城初見的日子,也將我拉迴他說要和我結婚,帶我迴家的那個雪夜……起起伏伏,如今我又和他走到一起,隻是這條路仍然在茫茫迷霧中,看不清楚方向。


    “真是巧了。這支曲子我怎麽記得……好像是你第一次帶秦宛來見我們時放的那首?”吳宇一向記憶力不錯。


    “真的?”蘇凱也很意外,笑道:“不是永澤特意安排的吧?”


    “別看我,我可沒有。”李永澤一臉無辜地舉起雙手,轉頭又問菲菲:“是你挑的這支曲子?”


    “隨便找的。”菲菲攤手。


    “那可真是有緣了。”李永澤挺誇張地咧開嘴角,“因為一支曲子定情,現在又是它。對了這歌叫什麽來的?in,in……”


    “intato。幸會。”靳予城接過話。


    “幸會……”蘇凱小聲重複一遍,爽氣笑道,“有情人難得啊,祝你們倆終成眷屬。來,幹一杯!”


    換過烈度酒,靳予城跟他碰杯,一連幹了好幾杯才停下。他似乎很高興,眼裏的神色讓人心軟,也讓人心痛。


    經曆過許多,我自認不算是一個對感情有潔癖的人。他能接受離過婚、帶著孩子的我,我也不願計較他從前的過往。可愛戀兩個字從來都是排他的,是充滿占有欲的。


    我端起麵前的酒,不由自主舉到嘴邊一口飲盡。紅酒度數不高,卻也熱辣辣地刺激著喉嚨。


    幹咳兩聲,靳予城很適時地往我手裏塞杯果汁,撫著我的肩小聲勸慰了一句。我笑笑,表麵上可以裝得若無其事,應承歡聲笑語,心裏卻荒蕪得幾乎寸草不生。


    他越溫柔,我越蕭瑟……


    “真是羨煞人也,好在我現在也不是單身了。”旁邊李永澤一副眼熱的模樣,一伸胳膊把菲菲扯過去,摟進懷裏故意揉了一把。菲菲笑著尖叫一聲,也沒反抗,瀑布一般的長發亂了,遮住半張臉。


    我才意識到,原來這個菲菲是他女朋友?


    靳予城瞥他一眼,忽然冷臉,說了句令人費解的話:“還以為你能像個人一點。”


    “嘖,我怎麽不像人了?”李永澤挺不忿,語氣卻有些虛。


    我雲裏霧裏。


    大概看我在發愣,吳宇笑著湊過來說:“秦宛,你還不知道吧。你離開這段時間這家夥訂婚了。”


    “訂婚?”我瞪大眼看看李永澤,又看看坐在他身旁,被他摟在懷裏的那位菲菲。


    “……是跟商大集團的千金。”吳宇輕咳一聲,“才見過兩迴麵,人家就對他一見傾心,一個月沒到,婚事就敲定了,火箭都沒他這麽神速。”


    我訝異著沒作聲。


    李永澤吊兒郎當笑:“不才,老弟你過獎了。”


    靳予城皺起眉,輕輕晃了晃杯子:“知道自己訂婚了就該收斂點,別辜負人家一片心意。”


    “辜負?”李永澤很不以為意,“那位天真爛漫的乖乖女又不是我的菜,我都犧牲下半生的幸福同意跟她共赴婚姻的墳墓了,還要怎麽不辜負?商業聯姻而已,以後她要對我不滿意,也可以去找鴨嘛,我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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