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裏帶著酒氣,一陣陣撲麵而來,我也不好往靳予城那邊躲,隻好忍著。


    靳予城拿了隻幹淨杯子放我麵前,一邊倒酒一邊迴李永澤的話:“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的。”


    李永澤嘿嘿笑了兩聲:“怎麽,還不讓說了?予城,你說我們認識多久了,有事難道還藏著掖著不成?幹脆!今天我就好人當到底,來,妹妹,李哥跟你幹一杯!”


    說著,他端起酒杯舉在麵前。我不好拂他的意,隻好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抿了口酒,李永澤說:“你知道嗎?上迴你心情不好,在我那兒和人喝得爛醉。我隻不過是在電話裏跟他隨口提了一句,這家夥就立馬收拾行李,大老遠的從美國飛迴來,連節都不陪他父母過了。你說說,就衝這份心,你有什麽理由跟他鬧別扭?


    “我也不知道你跟肖家那少爺有什麽瓜葛,非要跟他老婆,跟coco鬧在一起。不過李哥奉勸你一句,那人不是什麽好鳥。你看看予城,要樣貌有樣貌,要地位有地位,在床上也絕對不至於讓女人不滿意。這麽個出類拔萃的好男人近在眼前,你是眼瞎了一點都看不到嗎?話我就說到這兒,李哥性子直,有什麽不對的你擔待!”


    說完,他仰頭一口喝幹杯子裏的酒,收斂起笑意看著我。


    我咬著唇,隻低頭盯著麵前的酒杯。


    “夠了!喝多了別在我這兒耍酒瘋。”身旁突然一陣響動,靳予城沉著聲,起身一把拽過李永澤,把他拉去了客廳。


    我猜不出之前靳予城都跟他說了些什麽,坐在那兒全身僵硬得一動不能動,血好像不停在往上湧。


    原來,那些事是李永澤告訴他的。原來,靳予城放棄尋找紀夏,突然迴來,隻是因為從他那裏聽了一句關於我的情況……


    我握著杯子,心裏止不住地跳得厲害,想到那天的情形,恍然間好像明白了一切。


    他那麽遠的趕迴來,卻發現我又去了皇庭國際,不僅如此,還看到我在跟顏安青打架,跟肖揚糾纏不清……可想而知,是什麽心情。


    難怪他會跟我喊出那個“滾”字,難怪他……


    四周很安靜,沒人說話。我呆愣著坐了一會,閉上眼,舉起杯子幾口把一整杯酒全喝盡了。


    “再來點?”剛把杯子放下,耳邊響起一個淺淡的聲音。


    我側過頭,許律在我身旁坐下,拿著酒瓶又往我杯子裏倒了小半杯。


    “許醫生……”我眨眨眼,把沒掉下來的淚忍了迴去。


    “秦宛。”他很敏銳地似乎察覺到了某件事,聲音很輕,“我不清楚這些天都發生了什麽。不過……如果你是因為無意中,聽到上次我跟予城說的那些話而心情不好,我很抱歉。那天的確是我太衝動,說了些不該說的。剛才,我也跟他道了歉了。”


    我怔怔的,好一會兒,隻含糊迴了句:“沒關係……”


    “還有關於小夏的事……你一直在問我,我也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麽。其實不必太放在心上。確實,以前她是喜歡過予城,不過……他現在在意的人是你。”


    我臉色一紅,抬起頭,許律舉著杯子,眼裏是溫和笑意。


    他這麽說,大概是因為剛才李永澤的那番話吧。我沒出聲,端起杯子跟他輕輕碰了一下,一口將酒全喝了下去。


    酒杯一空,許律立刻很周到地把我的杯子倒滿。


    兩杯酒下肚,我已經感覺有些微醺了,借著醉意問:“那許醫生你呢?你是不是也對那位紀小姐……”


    許律端詳著杯子裏晃動的酒液,眼裏的笑意很快淡得沒影,隻剩燈光下微微反光的鏡片。我突然說不下去,閉了嘴。


    他也沒迴答,片刻放下杯子笑道:“剛才聽永澤說,你跟什麽肖少爺有糾葛,怎麽迴事?”


    我心裏一緊,好一會兒一個字都沒說。


    “對不起,如果你不想……”


    我淡淡笑了笑,看了眼許律:“沒什麽。肖揚,是我前夫。”


    他一愣,半晌沒出聲。


    我握著麵前的杯子,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親手撕裂一道陳舊傷疤,露出血淋淋的傷口。


    一咬牙,我又將酒全幹了。


    這迴,許律沒再給我倒,隻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不該……”


    “沒事。”我打斷他,下意識往客廳那邊望過去,靳予城和李永澤坐在一起,不知在說什麽,沒有注意這邊。


    喉嚨裏幹渴得像要冒煙,我拿起酒瓶自己倒了點酒,潤了潤嗓子:“說也沒關係。有些事,我也從來找不到人來談。肖揚……是我前夫,而且我跟他還有一個孩子。前不久,我才發現,孩子情況很不好,可能是自閉症。”


    也許是因為有點醉了,也許是許律給人的感覺一直是親切溫和的,也或許,我真的很想找個人傾吐一下心裏積攢成山的壓力。這些話,自然而然就從口中吐了出來。


    “我不可能放下孩子不管,所以,我也沒有辦法接受他對我的表示……我當然知道,他是個好人,對我很好,我怎麽會沒有感覺?可是……”


    淚控製不住地在眼眶裏打轉,嗓子裏也一陣哽咽。我沒有說下去,端起杯子仰頭又一口喝盡。


    人生的所有不堪似乎都落在我肩上,我就像個病人,在深淵裏負重前行,無法挪動一步。這樣的我,怎麽能伸手向靳予城祈求什麽?


    空空如也的玻璃杯映照著燈光,我緊緊握著杯子,指尖發白。


    許律骨節分明的右手伸在我手邊,頓了一會突然很不自然地縮了迴去。


    我緩過神,下意識也把手放到了桌子下麵,就聽他輕輕咳了一聲,問:“那他多大了?”


    “孩子嗎?”我清清嗓子,隻說,“一歲半,和ang差不多大。”


    “一歲半……一般這個時候還不能確診。我對兒童自閉症也稍稍接觸過一點,這樣吧,什麽時候有時間,你可以帶他到我那兒去看看。”


    說著,許律拿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我看著上麵暗藍色的“許律教授”幾個字,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頭有點脹痛,眼前也模模糊糊的,我移開視線,把那張名片胡亂塞進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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