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忽的往上一提,急忙搖頭否認。


    她將洗亂的牌一張張擺在桌上,看看我意味深長說:“男人哪,都壞。有錢男人更加沒一個好東西。女人對他們來說,就跟玩物沒兩樣,新鮮時多看兩眼,玩膩了就翻臉無情,像用過的垃圾一樣丟出去……來,抽一張。”


    一疊牌伸在我眼前,我隨手抽了一張。也不知道這番話到底是針對靳予城,還是隻是她隨口發的一通感慨。


    不過,話裏的某些字眼,我是感同身受的。


    黎阿姨來迴點點桌麵上的牌,翻了一張黑桃9出來,又叫我亮出自己的,黑桃a。


    看到兩張牌,她突然愣了愣,半晌才默默把牌收迴去重新洗亂。


    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阿芳,小秦是問你靳總這個人怎麽樣,你跟她說那些幹什麽?”李叔一直蹲在旁邊清理園藝工具,這時轉過頭插了句嘴。


    黎阿姨迴過神,斜起眼角白了他一眼:“死一邊去,我倆說話有你什麽事?”


    “好好好……我隻是覺得,你總把人想得太壞。男人也有好的嘛。”


    “在哪,我怎麽沒看到?你個老家夥不會是說你自己吧?少往臉上貼金,也不害臊!”


    黎阿姨一貫的嘴不饒人,一句一句全頂了迴去,李叔憨厚的笑笑,不作聲了。


    其實挺羨慕他們之間的這種狀態。不過關於我的問題,似乎並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靳予城再迴來時,已經是一年之後。


    我和他真正有接觸,是從那時才開始。


    轉年八月末的一天,他迴來得很突然,事先沒有任何通知。


    這裏是他的家,我們都隻是他花錢雇的人。他來或者不來,確實沒有告知的必要。


    那天晚上,ang有些吵鬧不肯睡,我就把她抱到我的房間,摟著她一邊唱歌一邊哄她。


    很快ang睡著了,我也迷迷糊糊閉了眼。夜裏驚醒,窗外照進來的清淡月光裏,一個黑色身影赫然立在床邊。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想坐起來,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放在唇邊,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我這才看清,原來是靳予城。


    一年來,除了和他通過幾迴電話告知ang的近況,我一次也沒見過他。他清瘦了點,隻穿著件深色襯衫,外套拎在手裏,身影顯得更加修長。


    昏暗光線下,半個側臉隱在暗影裏,視線也很幽深。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樣子可能並不怎麽……莊重。


    那時夏天還沒過去,天氣依然很熱。ang受不了空調,我就開著窗,隻穿了件薄薄的白色睡裙,身上什麽都沒蓋。


    夜裏翻身,裙子早縮到腿根的地方,一根吊帶還滑到了肩膀下麵。我都能想見是副什麽鬼樣子。


    可在他眼底,我實在不好意思立刻就去拉扯衣服,何況孩子的頭還枕在我胳膊上,我一動,她準醒。


    好在黑暗裏,也看不清我的臉有多紅。


    “我隻是想看看孩子。打擾你了,對不起。”


    像是覺察到了我的窘迫,靳予城很自然地移開視線,不過沒走,反倒往前兩步,放下外套在床邊坐了下來,然後伸手輕輕拂過ang的額頭。


    很久沒見到孩子,那種凝視的目光是深切的。


    “你把ang照顧得很好,謝謝。”他嗓音低沉又輕柔,指尖順著她細軟發絲滑下來時,微微觸到了我的肩。


    那陣熱意,好像電流一樣,瞬間穿透我全身。


    我抿抿唇,本想迴應卻沒發出聲音。


    他應該是無意。隻是很奇怪,那一刻我並沒有疏離感。


    第二天,我早早起了床。梳洗幹淨換好衣服,一下樓,沒想到靳予城醒得比我還要早。


    套著件藏藍色棉質睡袍,靠在客廳的沙發上,抽煙。


    輕薄煙霧在清晨斜斜照進來的陽光底下繚繞,那張臉看起來有些疲憊,眼神也是放空的。眉宇間輕微鎖緊,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覺得,他和從前好像有點不一樣。


    具體我也說不清。印象裏的靳總一貫是成熟睿智的形象。此時的他,卻似乎有點壓抑,透著種說不出的消沉。


    不過,也有可能隻是在享受指間那根香煙而已。畢竟男人抽煙時是最放鬆的狀態,可能一切隻是我的錯覺罷了。


    靳予城終於看到我,坐起身。


    我撫撫胳膊,打了聲招唿:“靳總,這麽早醒了啊。”


    “時差,睡不著。”他簡短吐出幾個字。


    這麽說,他有可能在這裏坐了一夜?我“哦”一聲,有點明白剛才那種感覺的來源了。


    “ang還沒醒?”他問。


    “我看她睡得挺香,就沒吵醒她。”我走下最後幾級樓梯,笑了笑。


    他往煙缸裏彈彈煙灰,淡然看看我:“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迴來得匆忙,也沒給你帶什麽禮物,抱歉。”


    “那倒不用,靳總你太客氣了。拿錢辦事,是我應該的。”


    “怎麽這麽說?”他把煙頭摁滅,依然是淺淡的口吻,“我不希望我們之間,隻是金錢關係。你幫了我很大的忙,不是錢能衡量的。”


    其實很清楚,他出錢,我出力,我跟他之間就是明明白白的金錢關係。不過聽他這樣說,還是讓人很受用的。


    高明的老板都有這種話術,幾個字之間就讓人覺得暖心。這方麵,他總是做得很妥帖。


    這時ang好像醒了,另一位保姆何嬸把她抱出來,遠遠的我就聽見一陣稚嫩的喊聲從樓梯上傳來:“媽咪,媽咪!”


    ang剛開始學說話,隻會發這個音,她這樣叫我,我也沒有刻意去糾正。


    靳予城抬頭往樓梯那邊看去,臉上很快泛上一層笑意,眼裏也一改剛才的沉鬱,變得明亮又充滿寵溺。


    看來,他還是很愛這個小姑娘的。


    何嬸抱著孩子下樓,一走過來就滿麵堆笑的奉承:“ang,這是你爸爸。爸爸迴來了,快叫啊。”


    一歲多點的孩子多少還有些認生。ang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他兩眼就不樂意了,一個勁的往我懷裏奔:“媽咪——”


    我隻好把她抱過來,輕聲說:“叫爸爸,爸——爸。”


    她一麵往我懷裏鑽,一麵又偷眼去瞄他。


    靳予城把手伸過來,揉了一把她的小腦袋,笑了。


    陽光都似乎因為這個笑變得更明亮。清晨的一切看起來那麽溫暖,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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