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夕樹靠著意誌和肉厚,大幅度拖延了審訊進度。


    當謝長風反應過來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些晚了。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被言語激怒,在審訊過程裏,做了很多無效舉動。


    該說不說,聞夕樹這小子實在是可恨。


    那些言語,傷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極強。


    當然,他其實也遇到過嘴臭的,一般來說,打一頓就老實了。


    可聞夕樹的骨頭更硬。


    饒是謝長風審訊過那麽多人,聞夕樹也絕對算得上硬骨頭。


    此時的聞夕樹,已經渾身是傷,滿身爛肉,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可他的臉還是能夠表達出蔑視。


    謝長風倦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都意識到了,如果再不交出審訊結果,很可能會出問題。


    於是,他開始吩咐人,準備給聞夕樹注射吐真劑。


    聞夕樹大腦暈乎乎的,意識模糊,但即便這個時候……


    他也沒有急。


    還是用滿嘴是血,含含糊糊的聲音,保持著之前的節奏,言語攻擊謝長風。


    他知道,這一茬避免不了。


    可如果自己現在著急,就會暴露弱點。


    從小到大,聞夕樹都明白一件事……要不擇手段勝利,即便勝利不了,也要讓對方贏得不舒服,不暢快。


    不過他也真的想不出什麽招了。


    因為意識模糊縹緲,時不時的,讓他有一種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的感覺。


    隱約間,他好像聽到了……遙遠處的腳步聲。


    可下一秒,他又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那個人站在雲霧之中,看不清臉,隻是做了一個手勢。


    那是噓聲的手勢。


    “夕樹,要保密啊。”


    “從現在開始,我們來玩一場誰先說話,誰就輸了的遊戲。”


    他仿佛迴到了孩童時代,高興的點頭,心裏浮現的,是哥哥要陪自己玩的開心。


    這就是“聞夕樹”的記憶嗎?


    聞夕樹沒由來的,又從第一視角,變成了第三視角。


    他的意識確實有些混亂。


    他忽然想到,或許這具身體就是這樣,在非常危險,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時候……


    就會想起聞朝花。


    那個能夠帶來安全感的人。


    聞夕樹莫名有些羨慕。


    他其實現在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但他也有一段屬於自己的經曆。


    他雖然已經接受了穿越,可自我認知上,並沒有完全的接納自己。


    很久以前,聞夕樹也在想,有兄長會是什麽樣?


    會分走父母一半的愛,或是一半的恨麽?會讓自己免去那些恐怖的經曆麽?


    “聞夕樹,聞朝花到底給了你什麽樣的幫助!”


    “怎麽迴事!吐真劑對他沒效果嗎?加大劑量!”


    “別管,他傻了就傻了,他本來就是個傻子,給我加!”


    遠處傳來了模糊的,渺茫的聲音。


    像是一個人在被子裏說話一樣,聽不真切,但似乎是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急敗壞。


    聞夕樹想要開口。他覺得那聲音漸漸的,在和聞朝花,和自己印象裏,所有值得信賴的人重合。


    他漸漸失去了判斷能力,想著開口迴答問題。


    可遠處那個身影,還是在站在雲霧中,保持著噓聲的手勢。


    隻是霧氣越來越濃,那身影也越來越模糊。


    最後,聞夕樹聽到了似乎是頗為豪邁的笑聲。但他真的沒有精神去思考笑聲是什麽了。


    ……


    ……


    醫務人員感覺到不可思議。


    吐真劑注射進去後,這年輕人居然還能保持沉默。


    他已經按照謝長風的吩咐,加大了些許劑量。但現在看來……目標仍然存在著防禦意識。


    據說,內心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對吐真劑是會存在一定抵禦能力的。


    但那也沒有科學依據。


    吐真劑效果,會讓人分不清聲音,到底來自值得信賴之人,還是審問者。


    最終,會在聲音引導下,知無不言。


    但聞夕樹居然撐住了一個迴合。


    醫務人員忍不住在想,難道在這個年輕人的世界裏,就沒有一個可信之人麽?


    他到底是不知道聞夕樹的經曆。


    身體裏藏著也許足以被“切片研究”的秘密,整個聞家又被屠滅。


    除卻自己,唯一活著的,便是那個叫聞朝花的超級罪犯。


    這樣的環境下,他真的不知道該信任誰。


    不過無論如何,他也撐不住第二迴合了。


    醫務人員準備第二次加大劑量。


    謝長風忽然緊張起來,那個秘密……


    那個高層都想知道的秘密,可能就要立刻被自己知道了。


    他吞了吞口水,說道:


    “快!別停!”


    無形中,他的第六感告訴他,必須爭分奪秒了。


    但他還是慢了。


    一陣豪邁的笑聲傳來,謝長風頓時一驚。


    “安全局的小鬼們!懈怠了啊!”


    那笑聲前幾秒,還在遠處,可隨著話音落下,就已經來到了近處。


    其中還時不時出現幾聲悶哼之聲,那是守衛們的聲音。


    謝長風想瞬間唿喊出聲:“有敵襲!”


    但看到那名老者麵孔時,他叫不出來了。


    “看你這樣子,似乎是沒問出什麽來啊?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的笑聲很暢快。


    謝長風臉色很難看,他認出來了這個人是誰。他沒想到,這樣的人物會出現在這裏。


    阿爾伯特·納波利塔諾。


    傳聞中,爬上了戮塔第九十層的男人。


    “醫生,這個小鬼已經被注射吐真劑了嗎?”阿爾伯特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看著聞夕樹渙散的眼神,他就清楚,安全局已經顧不上聞夕樹這個有功之人的健康。


    他的笑容漸漸消失,凝固在一個頗有壓迫感的位置,眼神也變得銳利了幾分:


    “你們的人權至上呢?”


    醫生知道阿爾伯特是誰,但並沒有見過,也不知道眼前這人就是地堡傳奇,他隻是覺得,有一種膝蓋要跪下去的酸麻感。


    “注……注射了,還加大了劑量,但……但還沒有問出什麽來。”


    仿佛被注入吐真劑的那個人,不是聞夕樹,而是醫生自己,麵對這名老者,醫生下意識就說出了實話。


    本以為阿爾伯特要發飆,結果阿爾伯特又一次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真不錯啊真不錯,他居然沒招,這小子底子還可以嘛對不對?”


    “好啦,辛苦你們測試他,我得帶他走了,三塔學院招生名額還差一個咧。”


    他頗為友善的拍了拍醫生的肩膀,沒有用力,但醫生和謝長風都驚呆了。


    因為他們沒有看清楚,阿爾伯特是怎麽就瞬間移動,從門口來到了醫生旁邊的。


    這個時候,謝長風不禁想起關於阿爾伯特的傳聞。


    戮塔,欲塔,詭塔,都能獲得序列和某些屬性。


    但這些屬性,都無法帶入地堡裏,不管你在三塔裏如何叱吒風雲……


    你到了地堡裏,都隻能做個普通人。


    這也是為什麽那麽多人在地堡裏立下不世功勳,結果迴到地堡,依然隻能接受高層的剝削。


    所以人們都認為,三塔遊戲,就隻是遊戲,一切都是虛擬的。除了那些物資獎勵。


    但這裏頭就有一個說法,說如果有人能夠在某座塔裏,突破到九十層……


    就可能將三塔裏的屬性麵板,按照一定比例,帶到現實中來。


    同時,還能從天梯榜上隱去,無法查看,成為所謂的“隱世強者”。


    這個說法,大多數人覺得是為了刺激人們前往戮塔的一種手段。


    雖然人人都愛往欲塔跑,可如果能力可以帶到現實裏來,人們會更傾向於選擇戮塔裏的能力。


    因為那是實打實的,能夠威懾他人的能力。


    總之,很多人包括謝長風在內,都不認為這個說法是真實的。


    直到此刻,謝長風看著阿爾伯特·納波利塔諾,忽然意識到……


    傳聞也許有一部分是真的。


    這個男人,真能夠在地堡裏,使用些許三塔中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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