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鄭離去,韓選本是欲想迴轉滎陽縣部署人手,為接下來與流沙聯手一事,做一些提前準備。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玄翦暗襲,他自己受傷而逃,為了最大限度的保證自己的安全,韓選沒有選擇此時受傷之際迴轉滎陽,而是趁機向醫家所在的南忘崖所去。


    距與醫家宗師念端先生的約定已至,韓選此去取迴配方,倒也合情合理。


    第二次前去,不似第一次需要慢慢尋找路途,離開小水潭,尋覓到魏國的一處集市後,利用隨身所帶的錢財買了一匹上等好馬,快馬加鞭的向南忘崖所在馳去。


    行走在魏趙交界,一路上馬賊悍匪層出不窮,但都是一些初通武道,憑借刀頭舔血的血性的賊匪而已,自是無法擋住韓選一步。


    列國紛爭不斷,除個國與國之間的仇恨在,日積月累下,各國國民經曆長時間後的廝殺,也難免積累下殺親之仇。


    比之魔劍時紛亂的局勢,都要複雜百倍。


    從長遠來看,秦一天下之舉,乃是惠民惠諸夏文明的曠世奇功,可是,對於當前六國餘民而言,嚴厲到暴戾的秦法,卻極難去適應。


    人性本是逐利而行,被打落千丈深淵的六國貴族勢力,自是不可能看著自己的權利被剝奪,故而,秦一天下後,二世而亡。


    贏政為千古一帝,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每一個人從出生呱呱落地之後,都會有自己的角度和想法。


    對於永久被曆史長河銘記的始皇帝,韓選自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然而,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注定與之背道而馳。


    秦國很強大,也符合他的政治需求,但如韓非拒絕贏政之語,‘這九十九,是秦國的天下,還是韓國的天下’。


    這,便就是立場的不同。


    自然,也會有人覺得,身份隻是一道枷鎖,不如「棄暗投明」,加入政治立場更為符合的秦國。


    然而,韓選的誌向也不小,這九十九的天下,倒也頗為感興趣。


    人生一場,草木一枯,總是要找到一些自認為不錯的目標繼續追逐,否則茫然而行,豈不是可惜?


    有人活了九十九,在某些人看來,卻隻是短短一瞬;有些人隻存在一刻,卻刹那芬華,讓世人永記。


    此言並不是讓所有人追求後者,隻是人生在每個人的理解中都不一樣,前者永遠無法理解後者思維,後者也無法夏蟲語冰一般。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隻要當事者不後悔,後來者也無法批判,因為「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結果固然重要,但其中的過程,卻也十分美妙,韓選更相信這是對他武道的一種洗禮。


    雖然,這種洗禮不成的後果,一般人無法承受就是了。


    再次來到了隔絕南忘崖的湖前,韓選花費了錢財雇了一艘漁船,往中心而去。


    立於船塌前葉,換了一身粗布麻衣的韓選,興致勃勃的看著周圍已欣賞過的景色。


    今日晴空萬裏,碧空如洗,把本是非常美麗的湖麵倒映的更加美不勝收,湖水清澈見底,而且非常靜,靜得像一麵鏡子,和蔚藍的天空渾然一體,倒映在兩邊的山色,好像水裏長出一座座奇形怪壯的高山,仿佛魚兒在天上遊,鳥兒在水裏飛翔。


    身浸入其中,你總是無法清楚,到底是你在看景,還是景在看你,也許,在景色眼中,看客也是屬於它的一部分。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總是讓人歎為觀止,百看不厭的。


    韓選心神漸漸沉入其中,感受到靜如鏡麵的湖麵,也可以感受到湖麵之下的暗潮湧動,還可以感受到漁船劃過,留下縷縷帶動水麵下魚兒的遊動和驚慌。


    放空的心靈,不僅能察覺氣流的上升與下落,更能把握到氣流的變化,從而推斷出下一刻的起伏跌宕。


    韓選若有所思,這等對於氣流變化的把握,看似不值一提,但若是應用到劍道武學上,卻如百川歸海般,如出一轍。


    高手對壘,前者若是能輕易洞悉後者的出招軌跡,那麽先天上便利於不敗之地,「料敵機先」的可怕,金大俠的掌法已經詮釋的淋漓盡致。


    順著這股思緒,韓選更加深入的沉浸其間,座下的漁船也循著自有的軌跡緩緩行駛著。


    嗡嗡!!


    約一刻鍾後,一道突兀響起的波紋傳入韓選耳中,不可避免的讓他從那種奇妙精神狀態醒轉過來。


    說是頓悟,那有些誇張了,但與武道上的把握是實實在在的,被人打攪,韓選自是有些不爽,功聚雙目,眺望而去。


    朦朧模糊的畫麵散去,出現在他的眼中的是一艘緩慢行駛而來的扁舟,舟身前端佇立著一名負手而立,儀表堂堂的青年男子,微皺的眉頭顯示出此人心中的煩悶。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炯炯有神、亮如星芒的雙目。


    青年男子似是身懷武功,仿佛察覺到了韓選的窺視,雙目刹那亮起,迴眸而望。


    ‘好深厚的內力……’韓選訝然的散去雙目功力,不在窺視。


    江湖之中,胡亂窺視他人,總是招人忌諱,加上對麵又是一名不知深淺的高手,他此時身受重傷,不宜輕易樹敵。


    隻是,此人是何人?


    居然比已恢複六成多功力的他,還要勝上兩三籌的模樣,如此高手,應該不會默默無聞。


    剛才一番觀察,此人衣著光鮮,氣宇軒昂,腰佩美玉,不似江湖遊俠之輩,反倒更傾向於王孫貴胄,身份定不簡單。


    沒等韓選細思出此人的身份,相距百丈外的兩舟緩緩靠近,不一會就直麵而對。


    一般而言,擅自破壞江湖規矩的韓選,應該先行抱拳道歉,可是不等他動作,這位男子就已經隔著十步外搖搖彬彬一禮,氣度非凡,讓人敬佩。


    韓選自是不會無故樹敵,也同樣迴了一禮,兩舟交錯而過,他才真正看清此人的全部麵目。


    兩人都未有一言,沉默而過,仿佛江湖中最簡單至極的萍水相逢一般。


    “此人,莫非是……”


    不知那青年男子如何,看清麵貌後,韓選心中大動,對此人的身份,已有了不少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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