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食客甲說道:“過兩天就是藥莊眾人的百日忌了,我們大家要不要一起去祭奠一下。”


    食客乙答道:“自然是要去的,我們藥縣裏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托了藥莊的福,才能過上今天這種有肉吃、有酒喝、有衣穿、偶爾還能下下館子的好日子,總不能人家屍骨未寒,我等就忘了受過的恩情吧!我可做不出這等事來。”


    一翻話,得到了周圍許多食客的讚同,不少食客紛紛點頭附會。


    更有食客大聲應道:“對,不光百日忌,以後每一年清明那日,他們的忌辰那日,俺必定是要年年前往祭奠的,俺家老婆子年輕時生大娃子難產,當時俺走投無路抱著試一試的念頭求到藥莊,還是藥莊的老太爺仁慈,親自出手,給俺婆子剖腹取子,救了俺家兩條人命,這份恩情俺一輩子也不敢忘,藥莊蒙此大難,別的俺實在無能為力,但絕不會讓他們死後無人祭祀!”


    也有食客感慨道:“藥莊在藥縣紮根幾十年,施過的恩慧不知凡幾,如今卻為奷人所害,滿門盡歿,當真是老天無眼啊!”


    “誰說滿門盡歿,不是還有位陳小公子沒找到嗎?也許他運氣好,已逃過一劫了呢?”有食客不滿他的說辭,當場反駁道。


    “事發到現在都三個多月了,前段時候官府派了多少人去尋也未能尋到,江湖上也有不少人幫著找,這麽多人,幾乎將藥縣的每一寸土地都翻了個遍,都未能找到陳小公子,怕是兇多吉少啊!唉!你看如今連那些江湖人都放棄了,這幾天我看他們陸續都離開藥縣了。”先前的食客搖頭歎道。


    “可官府不是還有在找嗎?”


    那食客撇撇嘴,聲音壓低了一些,小聲道:“做做樣子罷了,現在官府忙著將藥莊產業收歸朝廷,忙得很,那可能真的一直分派人手去尋人?”


    有食客皺眉問道:“官府不是因為怕醫藥產業一時群龍無首會造成混亂,才出手暫時幫著打理藥莊產業,好維持大安醫藥市場秩序的嗎?怎麽就收歸朝廷了?那將來陳小公子真活著迴來了,又該如何是好?”


    “說是暫時幫著打理,可將來的事誰知道呢?到嘴的肉想讓人再吐出來,怕是難嘍!”


    這話一出,滿堂寂靜,酒樓裏原本熱鬧的氣氛也變得消沉了許多。


    最終還是那受過藥莊老太爺大恩的食客打破了這沉寂:“別的先不管,這陳小公子一日未找到就還有一絲希望,俺寧願相信陳小公子有先人的功德庇佑,能逢兇化吉遇難成祥!隻要他活著迴來,俺們這些受過他家大恩的人,還能讓他受人欺負不成?”


    “對!現在別的都不重要,隻要陳小公子能活著迴來就好!”


    “在他迴來前,我們必要幫他打理祭祀好家人的墓塋,讓他多少有點安慰。”


    “對對對,後天的百日忌我們這樣……”


    原本互不相識的食客們,因為都同受過一家的恩慧,認真的討論起了兩日後的百日忌如何操辦,酒樓裏氣氛重新又活絡了一些。


    從頭到尾安靜旁聽了許久的師徒倆,依舊慢慢吃著午飯。


    不管這份情義他們能記得多久,至少此時此刻他們的這種行為,是讓陳曙曦覺得十分感動的。


    不想讓師傅看到自己不爭氣又泛紅的雙眼,小少年忙低下頭,用力扒了幾口碗裏的白米飯,努力的想要掩藏住自己覺得丟人的一麵。


    “你是在用臉吃飯嗎?”藍菱菱輕笑一聲,抬手輕揉了把他的腦袋,含笑道:“不用害羞,有這樣受人尊敬的家人,你應該感到驕傲才對。”


    “嗯,”一把抹掉眼底的濕潤,陳曙曦抬眼看向自家師傅,含恨問道:“師傅,朝廷是真的要侵吞我家產業嗎?這是不是就是他們的目的?”


    “不管是不是都無所謂,你隻要記著今天他們從你手裏奪走了多少,來日你隻要加倍的討迴來就好了。”藍菱菱淡淡地說著,挾了一大塊香氣四溢的紅燒肉擱到他碗裏,溫聲道:“好了,別想那麽多了,快點吃,菜都要涼了。”


    “是,師傅,曦兒明白了。”陳曙曦雙眸亮了亮,大聲應道,心頭的陰鬱隨之散去不少。


    隻要有師傅在身邊,再難的事他也不怕!


    放下心事,一口吞掉師傅給自己挾的紅燒肉,小少年一臉滿足。


    用罷飯,原本計劃要采買的東西都交給煞血閣去置辦了,得了不少空閑的師徒倆就在街上隨意閑逛起來,順便消消食。


    藥縣很繁華,南北各地往來的客商無數,街上商品自然也比別處豐富繁多,更有許多好玩有趣的新奇玩意。


    想著這次迴去日後怕是要再過許久才有機會出穀,小徒兒隻能在莊裏日日苦習功課,而山中歲月孤寂,怕是會日久乏味從而生厭。


    自己這做師傅的似乎該未雨綢繆一下,給他備點小東西,日後好調劑調劑他山中的生活。


    當下藍菱菱也不管小徒弟想不想要,看到自己覺得好玩的玩意,直接就買下了,然後塞給身邊的小少年。


    一路逛過去,人群中時不時傳出女子清悅的聲音。


    “這個東西挺可愛的,看著與小曦兒很襯,買了!”


    “這個東西好像挺好玩的,買了!”


    “這個東西好有趣啊!”


    “這糖畫畫得不錯,老板,給我師徒倆畫倆糖人。”


    “咦,冰糖葫蘆。”


    看到賣糖葫蘆的小販扛著一把子冰糖葫蘆路過,女子伸出纖纖玉手,很自然的拔了幾根。


    ……


    沒多久,陳曙曦懷裏就被塞了滿滿一懷的東西,雙手還各自拎著幾串冰糖葫蘆與兩串糖人。


    “……”陳曙曦。


    艱難地捂緊了懷裏亂七八糟的東西,眼見自家師傅又盯上了一賣陶人的小攤,小少年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了她瘋狂的采買欲:“師傅,徒兒拿不動了,咱們就別再買了吧?”


    藍菱菱迴頭看了看,見小徒弟懷裏確實沒地方塞了,隻好惋惜作罷。


    等到路過一專賣竹編製品攤,她果斷買了一個小背簍,讓陳曙曦將手上的小玩意全都放進去,背了起來。


    看見小背簍裏還有不少富餘空間,藍菱菱那剛被壓下的采買欲又冒了出來,帶著小徒弟又開始一路買買買。


    甚至還從一擺攤賣字畫、給人寫書信的老秀才手裏買了幾本遊記,直到那小背簍塞得滿滿當當的才心滿意足的罷手,也總算想起了今天的目的之一,給小徒弟買衣裳,兩人遂又直奔成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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