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沈茹拎著一個食盒出了院落,在路上,遇到了被容成從藥閣趕出來的顧洵。


    “阿茹,你這是要去哪?”


    “我做了些羹湯,準備給師尊送去,今晚她好像沒有吃飯。”


    “那個阿茹,我替你去吧,夜晚山路不好走,你早點迴去休息。”


    沈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食盒遞了過去,道了聲謝就迴去了。


    顧洵拎著食盒走向了清平居,原本他以為像葉南兮那麽規矩的人必定早已歇下,誰知等他到院落裏的時候,裏屋的燈還亮著。


    “師尊。”顧洵喚了一聲,輕輕敲了門。


    葉南兮開了門,看到站在門外的顧洵吃了一驚,她沒想到這麽晚了他還會來找她。


    “什麽事?”


    “阿茹說師尊你今晚沒吃晚飯,她做了些羹湯,我替她送來。那個…師尊,我…可以進去嗎?”


    “嗯,進來吧。”


    顧洵將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取出裏麵的羹湯。“師尊,你趕緊吃吧,再放就得涼了。”


    “我不餓,你若想吃,便自己吃了吧。”這點正好合了顧洵的意。葉南兮又坐迴了書桌前,提筆抄寫她剛剛未抄完的經義。


    “師尊,你抄這個幹嘛?”


    “寧心神。”


    “師尊是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嗎?”顧洵自己找了凳子坐下,反正現在對他來說時辰尚早,他不介意陪葉南兮嘮會兒磕。


    可是葉南兮卻犯了難,她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總不能說我這麽煩心是因為你,這才去抄經義,試圖讓自己的心神安靜下來,不要再去挖尋一些荒唐的緣由。可是現在顧洵就坐在她麵前,她通過抄了一下午經義才稍微恢複一點平靜的心境又開始煩躁起來。


    顧洵見葉南兮不說話,就自顧自的坐在那裏喝著羹湯,真不得不說,阿茹的廚藝是真的很好。他坐在那裏自在,自是體會不到葉南兮現在內心的痛苦。直到顧洵把羹湯喝完了,葉南兮也沒有迴他的話。


    “那個……師尊,你沒事吧……”


    葉南兮心裏正煩躁著,見到顧洵那一臉無知樣就更煩了,不覺皺了皺眉頭,“吃完了嗎!吃完了就趕緊滾,現在什麽時辰了,還坐在我這幹嘛!明日沒有晨讀了嘛!”


    原本顧洵是關心葉南兮來著,想替她解解煩心事,沒想到就這麽劈頭蓋臉的挨了一頓罵,心裏頓時覺得委屈,於是收拾完碗筷就離開了。走到半路,顧洵心裏都堵得慌,怪自己鐵定是腦子犯抽才想留下來陪葉南兮說話,結果無緣無故的就挨了罵。


    顧洵走後,葉南兮才慢慢冷靜下來,這才意識到她剛剛的話語確實過激了,可是她自己也很苦惱,她小的時候,師傅教她習字讀書,教她心法劍術,可從未教她如何處理情感上的事,她現在不懂自己的內心,不會懂也不敢懂,隻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她隻是顧洵的師尊,其他的,什麽也不是,也不該是。


    第二日清晨,雁門山又接到了來自山下的請函,顧世昌看完後便招來了顧洵和葉南兮。


    “南兮啊,這次請函上陳述的事件有些危急啊,我想請你下山去往處理一趟,順便也帶上阿洵見見世麵。”


    “這……”葉南兮有點猶豫。若是隻她一人去還好,但若是帶上了顧洵,碰上什麽稍厲害的鬼,恐怕會有點危險,畢竟她曾經都是一人行事。


    “好啊!我還沒見過幾次妖鬼呢,能出去見見當然成啊!”顧洵心裏自是高興,反正降鬼之類的又用不上他,他就跟在後麵下山玩玩就好了。


    顧山門主自是知道葉南兮在擔心什麽,“南兮你也不要擔心,其實我這次最希望的就是想讓阿洵下山曆練曆練,就算受些傷也無妨,我相信你的能力。”


    “那……好吧,我就聽從顧山主的安排。”


    “嗯,好。你們現在就可以收拾收拾,午後就出發吧,地點在同裏鎮。畢竟這算得上是危急案件了,這請函上寫道,已經死了好多人了。”


    葉南兮聽聞,皺了皺眉頭,顧洵也大吃一驚,“死了……好多人了……”


    顧世昌歎了口氣,“是啊,還都是些新婚夫婦,請函上並未詳說,隻說了好幾對新婚愛人在成完親的第二天就死了,唉,真是造孽啊……總之,你們盡早出發。”顧葉二人應下後就退下了。


    在迴清平居的路上,二人都未有說話,最後顧洵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尷尬的氣氛,率先開了口,“師尊,昨晚……你沒事吧。”


    葉南兮瞪了他一眼,顧洵立刻嚇得不吱聲了。


    清平居內,沈茹一直在等他們迴來。“師哥,師尊,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嗯,我們接到了山下送上來的請函,這次是個不小的案件,我爹派我隨師尊下山處理,正好,也讓我曆練曆練。”


    “那你們何時啟程?”


    “今日午後。”


    “好了,你們都迴去吧。顧洵,你趕緊收拾東西,午後,我在山門口等你。”葉南兮囑咐了一聲就迴裏屋了。


    午後,葉南兮在山門口候著,又變了音,換上了平時出行穿的男裝,頭發也高高束起,遠看一眼,當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不多時,顧洵和沈茹便來了。沈茹見到山門口的那一道白影,又是一瞬的晃神。


    “好了阿茹,你就送到這裏吧。”


    “好,你和師尊在路上可要小心啊。”


    “放心,師尊那麽厲害,而且,我現在武功也不差啊。倒是你,在山上要注意保暖,要吃好睡好,要……”


    “你倆說夠了沒有。”葉南兮見到那膩歪的兩人莫名的竄上了一絲火氣。


    顧洵沈茹具是被這聲嗬斥一嚇,顧洵恍惚間似乎看到了別樣的葉南兮。


    “好了,阿茹,我走了。哎!師尊,你等等我呀!”顧洵見葉南兮已經走遠趕緊追了上去。


    修界以駐雁門山的顧山門主和駐帝都山的東陽山門主為主,而桃都山上則駐了許多小門小派,他們向來相處和睦,偶爾還一起聚在一塊舉辦個會啥的,而凡界與修界不同,主要就是兩個皇室,一個璿璣皇室,還有一個天樞皇室,這兩國向來不和,因此經常小爭小戰,而顧洵和葉南兮所去的就是璿璣國裏的一個小鎮。


    二人到達小鎮時已是旁晚時分,兩人決定先找旅店住下。


    “師尊,這裏還真是水鄉,房子都是鄰水建的,那這裏的孩童可真幸福,下河摸蝦摸魚不都是常事,哪像在山上,想去摸魚釣蝦都得下山走好遠的路。”顧洵嘴裏叼著個三絲春卷,一邊吃一邊感歎,“還有這鱸魚,燒得比山上的廚子好吃多了。”


    葉南兮這是第一次和顧洵坐在一起吃飯,沒想到他吃飯的時候話還是這麽多。


    “還有,師尊……”顧洵突然湊到她跟前,小聲嬉笑著說,“你以後出門換男裝裝男人也裝個醜點的,你不知道,剛剛你來的路上,街上的那些個大姑娘看見你臉都羞紅了。”說完又坐迴去吃著他的魚。


    是嗎?可是她剛剛在路上走著的時候,明明看到的是那些姑娘瞧見了顧洵才羞紅臉的。哪有人會喜歡她這種冷漠沒有笑容的臉,明明像顧洵那樣陽光愛笑又豐神俊朗的麵容更吸引人。


    “師尊,師尊!”


    葉南兮迴了神。


    “你在想什麽呢?怎麽不吃菜啊,來,嚐嚐這魚,可鮮美了。”顧洵一邊說一邊往葉南兮碗裏夾菜,殷勤的不得了。


    葉南兮看著自己碗裏滿滿的菜,心情豁然變好。


    夜晚,二人都各自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那個,師尊。”


    正要進屋的葉南兮頓住了腳,抬頭看向了顧洵。


    “入秋了,師尊你多注意些,莫著了涼。”說完顧洵就溜進屋了,昨晚才被葉南兮罵過,今天又自討沒趣地來噓寒問暖的,自己肯定是欠揍。


    葉南兮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才進屋,後來思來想去又覺得自己太過多情,對於顧洵而言,說幾句關心的話或討女孩子的話不都是常見事嗎?怎麽到她這裏就變得如此珍貴。


    翌日,二人早早來到了同裏鎮長家。


    “哎呀,二位仙師可算是來了。”老鎮長一臉見到神明地迎接了顧葉二人。


    “老伯,能不能把這些日子發生的詳細事件講給我們聽聽。”葉南兮扶起了雙腿發軟的鎮長。


    “唉,前些日子,老陳家嫁閨女,這人啊當天成親都還好好的,結果到了第二日午時,婆家人都未見人影,打開新婚房一看,那對新人都斷了氣了。哎呦,真是造孽啊,不知道惹上什麽邪祟,可憐來陳家就這麽一個女兒,剛嫁過去第一天就去了。這件事過後,鎮上的人都怕的緊,隔天就舉行了‘走三橋’。”


    “走三橋,幹什麽的。”


    “哦,仙師有所不知,這是咱們當地的祈福避災的活動。之後的幾天,鎮上也沒發生什麽事,大夥們以為這件事就過去了。結果前天,隔壁老王家娶了個媳婦,這事又發生了,我這哪還敢耽擱,就趕忙送了請函去修界,請各位仙師給我們降了這邪祟,不然,咱們同裏鎮上的姑娘哪敢再嫁人啊……”老鎮長一臉愁容。


    顧洵葉南兮都思量了一會兒,不多時,葉南兮複問:“老伯,你可知這些人的死狀是什麽樣的?”


    “這……死狀倒是沒什麽古怪,說是就像都睡著一樣,麵容都很平靜……哦,我還聽說,他們死的時候,床鋪都很淩亂,恐怕夜晚也都還……”鎮長有些尷尬。


    顧洵葉南兮二人就更尷尬了。葉南兮自己也感覺到自己的耳根必定是泛紅了。


    “咳……也就是說晚上那兩對新人……額……的時候也都還是活著的。”顧洵率先打破了這層尷尬。


    鎮長點了點頭,葉南兮也慢慢恢複了平靜。


    “那麽老伯,那邪祟除了對新人下了手,有沒有對平常人下手?”葉南兮思量了會兒又問。


    “那倒沒有,除了這兩起,其他鎮上還是和往常一樣。”


    “這……怕是就有些難辦了。”


    鎮長一聽,立刻就慌了起來,眼看就要給顧葉二人跪下。


    “老伯,使不得。”葉南兮連忙扶起了他。


    “仙師啊,你們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啊,上個月,那宋員外才給我們家下來聘禮,眼看我那二女兒的婚事要近了,可是卻出了這檔子事。”


    “老伯,你放心,我會盡力而為。隻是,現在最難的就是得想辦法把那妖邪引出來。可是你也說了,這平常它不會出來作亂,所以,你還得讓我再想想辦法,怎麽樣把它引出來再降服。”


    “這還不簡單。”顧洵一臉無畏樣,“找人再假扮一場婚禮不就行了。我瞧著......”顧洵突然壞笑一聲,“師尊你就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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