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在床前,半步也沒有離開過。寢宮之中,人來人往的,非常忙碌。一直忙了好久,才慢慢停歇下來。秦正的確一直守在床前,在內殿之中,徘徊往返,就是不肯出去。尤其是,當他看到,那些宮女手中,熱水被染成了通紅,一盆盆地端出去。


    他如何能放心離開,他總覺得,麗兒會......所以,他一直站在一邊,不肯離開內殿。陛下不肯離開,引得那些禦醫,心中更加不安。看來,這個姑娘,對陛下來說很重要。否則,他不會一直在這裏,緊鎖眉頭,不肯離開一步。


    這樣一來,他們的壓力更重了。萬一,他們治不好這個姑娘,可就大事不妙了。他們做禦醫這一行,其實很危險。治好了,自然有賞;可要是治不好,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甚至嚴重到牽連家人。所以,他們用藥下手,都是謹慎之極。


    如今床上的這一位,為陛下擋了一刀,傷得不輕,失血有點多。萬一有個好歹,他們可就要一起陪葬了吧。所以,幾個禦醫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著,然後一起聯手救治床上那位姑娘。就這樣,他們額頭上,都冒汗了。


    終於,在這天半夜的時候,幾個禦醫才停下手來。其中一個,被眾人齊推了出來,向秦正稟報情況。那個禦醫,年紀已然不輕,此刻腳下虛浮地走了過來。“陛下,這位姑娘的傷勢,已經穩住了。暫時沒有危險,您去休息一會吧。”


    陛下陪著他們,在這裏待了幾個時辰了。之前,他們幾次三番地勸過,可是陛下不聽,不肯離開。他們也沒有法子,如今,姑娘的傷已經穩住了。暫時不會有危險,所以他才大著膽子,來勸陛下去休息。總不能讓陛下,陪著他們,守在這裏,再過一夜吧。


    秦正聽到這裏,他才終於點頭同意了,他去休息一會。她沒有危險了,傷勢也穩定了,他也就安心了很多。隻是,她帶給他的震憾,至今還未平息下來。


    他的確需要,好好休息一會了,也好好地想一想。她為何,要這樣做,不顧自己的性命,毫不猶豫地替他擋下這一刀。她隻是一個柔弱女子,這一刀,極有可能要了她的命。他真的值得,讓她不顧自己的命,替他擋這一刀嗎?


    或者說,在她心中,他的命比她的還要重要。為什麽,她為何會如此呢,他的確是需要好好想一想了。於是,秦正去了偏殿,他躺在塌上,卻沒有睡著。他一直睜著眼睛,心中卻在想白日裏,在禦花園中的那一幕。當時,他是感覺到,那刀風凜冽逼近的。


    可是,他顧及不過來,反應也來不及了。本來他心中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硬挨這一刀,至於生死禍福,就看天意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衝了過來。那纖細柔弱的身軀,卻擋在了他的身後。替他擋下了這一刀,也讓他有了反應的時間。她也為他,拖延了時間,等到了侍衛的救援。可是,她卻緩緩倒下了,一句話也沒說。他隻來得及,轉身將人接在懷裏。


    這一路抱來時,他一直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緊閉的眸子。她在他懷裏,一動不動,可是那傷口,卻一直在流血。染紅了他的衣衫,也讓他的心,灼痛了起來。


    以前,也有人救他,幫他。可是那些人,要麽是侍衛,這本就是他們的職責;要麽是文武百官,他們各有目的,或為名或為利或為權。可是,像她這樣柔弱的女子,卻是第一個。而且,她在那一瞬間,幾乎沒有猶豫地就衝了過來。


    秦正躺在那裏,這麽一想,就是半夜過去了。沈憐是在第二天,醒來的。她清醒的時候,身邊有宮女在伺候,也有禦醫在看著。見她一醒,立即有人出去,嚷嚷著要去稟報陛下。


    沈憐此刻剛醒,渾身無力,傷口一直在疼。她就這樣躺在床上,隻有眼珠轉動幾下,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隻是那樣安靜地看著他們,禦醫在為她把脈,詢問身體情況如何。她也隻能,用眨眼來表示答案了。禦醫一見這種情況,立即對身邊的一個小宮女道。


    “你去,端一杯水來,讓她潤潤喉。記住,要溫水,知道嗎?”那個宮女領命而去,手腳利落地,很快就端來了一杯熱水。


    然後,在她的幫助下,喂沈憐喝完了這杯水。沈憐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她咳嗽了一聲,試圖要說話。禦醫示意她,先不用說話,現在她最要緊的,就是好好休息。等休息夠了,她再說話不遲。沈憐眨了下眼睛,表示她知道了。


    她是在這天晚上,剛剛入夜的時候,才看到了秦正。那時,她剛剛吃了小半碗粥,身體總算有了點力氣。看到他時,她想起身行禮,卻被他製止了。


    “不用多禮了。”聽到他這樣說,沈憐才安心地躺了迴去,沒有再執意下床。也對,她現在可是一個傷患啊,重傷未愈。剛剛醒來不久,他免了她的行禮,也是應該的。好歹這一次,可是她救了他一命啊。他的態度有所改變,也是正常的。


    後來,他讓其他人退下,內殿頓時隻有他們兩人了。“陛下,我......”


    “你為何要擋那一刀,你知不知道,那一刀極有可能要了你的命。到時候,榮華富貴,也得有命享受不是嗎?”秦正話是這麽說,可是心裏,卻不覺得,她是為了榮華富貴才替他擋刀的。畢竟那個時候,她一點猶豫也沒有。


    隻是為了這些的話,她不可能不猶豫的。畢竟,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啊。要是她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難道,榮華富貴,值得她用命去拚嗎?其實,還是有這個可能的,不過秦正下意識地未決了這個可能。他覺得,麗兒不是這樣的人。


    他與她,也很熟悉了,她不會是那樣的人。


    沈憐一聽他的話,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麵上卻是絲毫未改變。“我當時,沒有想那麽多,隻是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可以讓陛下你受傷,所以我就衝了上去。陛下,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看著她可憐兮兮的神情,秦正不由地,笑了起來。


    算了,她不會算計他的,她是真心救他的。秦正還是願意相信這個可能,所以,他對她的態度溫柔了許多。“好好休息吧,趕快把傷養好,才能享受榮華富貴。這些,也都是你應得的。”不管如何,她救了他一命,是事實。


    重賞於她,也是應該的。秦正是這樣想的,他雖然覺得,她不會是那樣的人。可是,他心中還是有一絲疑慮,他還是在想,她會不會是因為那個原因。所以,他此刻的心裏,是矛盾的。一方麵他不希望,她是那樣的人;另一方麵,他又止不住在心裏那樣懷疑她。


    但是,這一切,在他的表麵上,都看不出來。他表現出來的,都是溫柔地慰問,與她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至於那一絲疑慮與不安,他一點也沒有體現出來。沈憐並未察覺到什麽,不過,她也是猜得到的。畢竟,秦正可是一個多疑的帝王。


    他會有那麽一點懷疑,也是正常的。不過,她會用行動,來打消他心中最後的一絲疑慮。讓他真正地相信她,那一刀擋得,她是真心真意的。


    所以,沈憐的迴複是,她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然後,她搖了搖頭,“麗兒那樣做,並不是為了這些賞賜。陛下,那個時候,麗兒此舉,隻是本能而已。根本沒有想太多,所以,陛下也不用重賞。陛下召禦醫來看我,讓我躺在寢宮中休息這麽多日子,好吃好喝的讓人伺候著,已經足夠了。”


    話音剛落,她隨即抬頭,看向他。那目光中的真誠,不容人有絲毫的懷疑。秦正甚至覺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她心思純澈,豈會是那樣心計重的人。


    應該是自己,多疑了吧。畢竟做了皇帝多年,這個習慣,已經養成。他也不是故意懷疑她的,隻是習慣而已。他對人,總是戒備心比較重。哪怕是親眼看到,她救了他一命,可是他心中還是會起疑,懷疑她的用心。可是,這樣清澈的目光,如此真誠,怎麽可能是假的呢。


    秦正在這一刻,才真正地相信了她。也許他身邊,也有可信之人,他應該試著相信於人。


    沈憐知道,他對她,肯定不一樣了。不過,他總是習慣性地,懷疑身邊的人。所以,這一點,她得慢慢來才行。日久見人心,終有一日,他會全然相信她的。當他愛上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會學著,相信她了。


    秦正並不知,她在想什麽,隻是看到她唇角的那一抹微笑。她在笑,他也跟著一塊笑了起來。


    南宮麗,他在心裏默念她的名字,從今以後,她就是他的麗兒了。他對她的感覺,也隨著此次的事情,有些不同了。他看向她的目光,也溫柔了起來。這樣柔弱的一個女子,同時也是那樣的勇敢。她說,那是她的本能而已。


    她的本能,就是義無反顧地要救他,是嗎?為此,她不惜自己的命,隻是一心想要救他而已。秦正想到此處,心裏開始悸動了起來。看到他的目光,沈憐知道,他已經有些喜歡她了吧。盡管此刻,他的感情還不深,甚至算不上是愛。


    不過,她已經邁出成功的一步了。隨後一段日子裏,她會讓他,更加喜歡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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