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子當年離開之際,曾信誓旦旦地承諾於她,他一定會迴來的。可是,他卻再沒能迴來,因為他死了。他再也迴不來了,而她,卻一生都在等候著。


    為了一時的歡愉與愛情,賠上一生的痛苦與煎熬,真的值得嗎?當沈憐這樣問那個老婦人的時候,她的目光中堅定一片。“值得,要不是不放心兒子,我早就去陪他了。”她是在指,去黃泉地府,陪她的愛人嗎?那個月光之下,緩緩而來的公子。


    是啊,兒子是半妖,又長得這麽不像人類。有她在,他還不至於太孤單了。至少他難過的時候,還有人陪著他,安慰他。可是,若是連她不在了,兒子要怎麽辦呢。半妖,不容於妖族,也被人族排斥。她要是走了,兒子會孤單,會難過的。


    而且,兒子雖然有了自保的能力,可是他不願意傷害人。他太善良了,會被人欺負的。她這個做娘親的,怎麽能放心留他一人在世上呢。所以,她隻能讓愛人,再等一等,等一等。


    沈憐忽然看向了身邊的容彥,他也是半妖,他當年也是這麽挨過來的嗎?他會如此偏執、冷血與殘忍,恐怕與他的年幼的時候脫不了關係。或許,當他年幼的時候,也是被人這樣的欺負與辱罵,所以當他長大之後,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畢竟,無論在哪裏,在何時,半妖都是被兩族所難容的存在。哪怕,他長得多麽像人,他也不是人類啊。麵由心生,沈憐心中這樣想著,臉上也出現了同情與憐惜之色。容彥一轉頭,就看到了蝶蘭在可憐他,於是他說了一句。


    “別這樣看著我,我可不是他,任人欺負。”


    沈憐隻是輕輕反駁了一句,就讓他啞口無言。“你現在的確不會,可是你小時候呢,一定過得不容易吧。”對了,無論是從他口中,還是原劇情裏,都沒有提及容彥的父母。恐怕,他們都不在人世了吧。不然,容彥怎麽會孤單一人待在山莊之中呢。


    這是他的傷口,而且是隱藏多年的傷口,沈憐不欲在外人麵前,揭開來讓他痛。所以,她並沒有再說下去,隻是看向了老婦人與那個背對著他們坐著的高大男人。


    老婦人沉浸在了自己的迴憶與感情當中,而她的兒子呢,則默默地生著火。或許,他也在難過吧,他連親生父親都未曾見過一麵。而且,他肯定也想要父親的吧。沈憐看著他的背影,輕聲說了一句,“有時候一味的忍氣吞聲,並不是善良,而是愚蠢。”


    她的話,成功讓那一對母子看了過來,沈憐汗顏了一下繼續道:“保護好你母親與你自己,相信這也是你父親的唯一期望。他臨死之時,雖然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他一定希望你母親能好好活下去。”


    他太過善良,一味地忍讓,隻會讓那些人得寸進尺、變本加厲。所以,必要的時候,讓他們害怕也好過,讓那些人欺負他們母子。尤其是,那個老婦人已經這麽老了,她所剩日子恐怕不會太多了。她已經艱辛痛苦地活了大半輩子,難道還要讓她剩下的日子也這麽過嗎?


    那個高大的男人,他聽懂了沈憐話中的意思,開始思量了起來。沈憐相信,他會想明白的。容彥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屋裏。當沈憐站起來,起身往外走時,看到了那個老婦人感激的目光。她是在感激自己,為她兒子點明了將來之路嗎?


    沈憐隻是衝她微笑著點頭,然後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當她來到屋外時,看到了容彥正背對著她,站在不遠之處。不知何時,外麵的天,已經全黑了。原來,過了這麽長時間嗎?沈憐有點恍然不覺的樣子,抬腳衝他走了過去。


    當她站在他身後之時,容彥頭未迴地道:“我以為,你會問我的?”問他的過往,問他的父母。


    沈憐本是想問的,隻不過,“你願意告訴我,我便願意聽;你若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她的輕聲淺語,讓容彥剛才被影響到的心情安定了下來。蝶蘭她,總是這樣善解人意。


    “蝶蘭,我的母親也是人,父親也是妖族。”容彥的聲音輕輕響起,帶著幾分追述過往的意味,“隻不過,爹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雙雙離世了。從那個時候起,我就一個人活著,慢慢長大。被人類嘲笑,被妖族欺負,我就是這樣長大的。”


    果然,他比老婦人的兒子更加不幸。老婦人的兒子,好歹還有一個娘親陪在身邊,可以保護他,在他傷心的時候安慰他。可是容彥,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雙亡了。他是靠著自己,長大的,變成如今站在她麵前的這個男人。


    容彥便沒有詳細述說,那一段成長的歲月。但是憑他剛才兩三句簡單的描述,沈憐已經能想象得到了。他小時候,肯定非常不容易。所以,他才變成現在的他。


    沈憐安撫地從後麵抱住了他,“一切都過去了,過去了。你不要再想了,如果你爹娘在天有靈的話,他們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著。阿彥,放下吧,就算是半妖,你也可以幸福地活下去的。不要管別人怎麽想,怎麽說,你隻需要記住,好好地活著。”


    “我會幸福嗎?”容彥迴過頭來,那目光中的淒涼,讓沈憐為之一震。這麽脆弱的容彥,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沈憐用力地點頭,“一定會的,一定。”


    容彥轉過身來,把她擁入了懷中,“是啊,有你在,我一定會幸福的。所以,蝶蘭,永遠不要離開我,否則我自己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你不知道,我知道,蝶蘭離開你之後,你找不到她。漸漸地,你越來越瘋狂,害了不少無辜生靈,自己同樣也不好過。


    沈憐在心裏默默地說著,原劇情中,不就是那樣的結局嗎?不然,也不會有她這一次的任務了。


    “蝶蘭,你答應我,答應我。”容彥沒有聽到她的答複,便一遍遍地問著,盼著。一直到沈憐親口答應了他,容彥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風宸那一邊呢,他一直默默地原地等待著。思念如潮,漸漸把他淹沒。他忽然想起,蝶蘭之前也曾離開過,可是那一次。他雖然也想念蝶蘭,在找她的蹤影,卻不像這一次這樣思念入骨。夢中是她,眼前還是她,風宸都分不清楚是夢是真了。


    這樣一日複一日地過去,風宸漸漸感知了自己真正的心意。或許以前,他對蝶蘭,還未這樣深刻的愛過;對於那時的她的離開,他還能忍受;可是如今全變了,他忍受不了了,想見她。在這思念的日子裏,風宸漸漸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思。


    沈憐這一邊呢,第二天,要了幾株藥草之後他們就告辭離開了。離開之時,那個老婦人的兒子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我都想明白了,多謝姑娘。”他想明白了,相信他們以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沈憐與容彥兩人一起離開了那裏。


    兩日之後,他們來到了另一個大城。


    沈憐剛進城中,就覺得有點奇怪,那些來往的行人臉色好像都不太好。她前後觀察了一下,發現那些人的臉色都有些青灰色。但又不是中毒了,且好多人都是這個樣子的,讓她有點弄不懂了。


    容彥走在她的身邊,此時卻拉住了她的手。“這個地方有古怪,這些人,也不對勁。你跟緊我,千萬不要走開了。”這個城裏,似乎彌漫著陣陣陰氣,那些人臉上的青灰之色大概由此而來。至於形成的原因,容彥一時之間也沒搞清楚。


    聽到他的話,沈憐暗暗用巫術中的一種探測之術,探測了周圍的人。一會之後,她的額頭就有冷汗冒了出來,臉色也有點蒼白了。探測過後,沈憐心想,這些人,是人類。並不是其他生靈,變化人形的。隻不過,他們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陰氣纏身。


    容彥也說過,這個地方有古怪,這裏的人,也不對勁。這個地方,似乎一直被一陣陰氣圍繞著,這裏的人,應該是被這陰氣侵身了。


    隻是,應該還不嚴重,或者時間還尚早。否則,他們就不止是臉上呈現青灰色了。至於原因,難道此城是有亡靈作祟嗎?畢竟是陰氣啊,或者是厲鬼也有可能。沈憐一邊在心裏猜測著,一邊戒備之心頓起。容彥其人,對於這些與他無關的人類,他應該並不想管這閑事。


    可是,做為巫女的沈憐來說,她不能不管。哪怕今日是原主蝶蘭在此,她也不可能不管的。雖然她與其他巫女格外的與眾不同,也不厭惡妖類。可是,對人的保護之心,她還是有的。所以,不管在這裏的是蝶蘭還是沈憐,她們都不會放任不管的。


    她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這種意思,容彥便什麽都明白了。既然蝶蘭想管這樁閑事,他自然奉陪到底了。誰讓,她是他愛的女子呢。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容彥覺得現在的蝶蘭好像與以前不同了。具體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那隻是一種朦朧的感覺而已。或許,容彥想著,是他多想了也說不定。或許隻是他以前沒有見過,蝶蘭的這一麵而已。


    沈憐呢,她一直在打量著四周的環境與行人。這個地方明顯的有問題,她們一定得小心行事,如果能為此城的百姓除此大害,自然最好不過。不過,隻要容彥在,想來不會有什麽問題的。對於容彥的本事,沈憐還是很有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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