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車之鑒,阿媚當即閉目。


    她在感受天旻夢境中最為薄弱的一處,與之前浮圖的一樣,此時天黑得不正常,夜裏也比以往要冷,顯然此刻的天旻是醒著的。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得多。


    一條小火龍轟然成形,直擊天際。不過小試牛刀,黑色的夜空裂開一條細縫。她驚訝地道:“天旻的夢境居然如此不堪一擊?”


    璟流道:“浮圖醒時為了控夢,夢中也隻能保持漆黑,如今天旻在夢中添了實景,恐怕要費不少的修為,因此自然不及浮圖的牢固。”


    阿媚恍然。


    “少主!你醒醒!”


    “少主!”


    “少主!”


    ……


    天空上的細縫飄來一道焦急的聲音,聽著有幾分熟悉,正是肉包姑娘。浮圖驀地迴神,竟是連焰靈玉的火盾也舍棄了,他像是一陣風衝向裂縫。


    璟流一把握住阿媚的肩,道:“我們也走。”


    .


    阿媚再次睜開眼時,心中不禁多了一絲警惕。


    周遭仍然是之前醒來時的擺設,紅珊瑚的床,金珠的簾子,唯一不一樣的是外頭不再是漆黑的夜,而是黃昏。這一次不等璟流過來找她,她就直接拉開珠簾。


    幾乎是同時,璟流的聲音響起:“阿媚?”


    “師父!”


    她捏捏自己的臉頰,疼痛的感覺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切,如此踏實!她第一次這麽喜歡疼痛帶來的感覺。她說:“師父,我們是真的出來了吧?”


    璟流頷首。


    得到師父的肯定,她七零八落的心總算安安穩穩地放下。然而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極輕的腳步聲。與之前天旻夢中竟然無二,師徒倆互望一眼,阿媚壓低聲音道:“莫非浮圖的傀儡又來了?”


    璟流手掌一揚,掌風直接推開了房門。


    門口的一道碧綠人影猛地後退一步,驚道:“幸好我退得快,不然我這張臉就得碰壞了,丹……”靈安仙君跨過門檻,抬首望去,說:“璟流,我給你們把風了大半天,你怎能如此待我?”


    他長歎一聲:“果真與你相處,得時時刻刻小心著,若我的臉磕壞了,仙界裏的仙娥們該會多心疼……本仙君向來是憐香惜玉的reads();。阿媚姑娘,好久不見。”


    阿媚此時才反應過來眼前的碧綠人影是何人,正是之前在妖界裏見到的仙君。


    她對他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唿。


    靈安走過來,問:“怎麽花了這麽長的時間?莫非浮圖小兒使了什麽詭計?說起來,你們在夢裏的時候,我擅作主張把浮圖小兒抓的姑娘都放迴去了。不過浮圖這人倒也沒有壞得徹底,雖說將那些姑娘製成了傀儡,但她們的魂魄並非散了,還是有一絲意識的。興許與各自家人相處久了,便能恢複。”


    阿媚猛地一個激靈,險些就忘了!


    “天旻!”


    話音未落,她便如同一陣風匆匆忙忙地衝了出去。


    .


    她到達時,還未站穩,便有一大坨黑影從天而降。璟流眼疾手快,將她拉到懷裏,順便隨手設了結界。靈安仙君不滿地說:“璟流,你的結界能設寬一點嗎!別隻顧著你徒兒呀!”


    阿媚定睛一看。


    跟前的那一坨黑影不是別人,正是肉包姑娘,不僅僅地上砸了個洞,而且她也被砸得七葷八素的。她艱難地爬起,坐在地上不停地吐血。


    .


    “哥哥,我是浮圖!”


    “哥哥,你不記得我了嗎?”


    天旻冷道:“我沒有兄弟。”


    浮圖坐在床榻上,仰著頭,固執地說:“你有,我就是。你就是我哥哥!不信你看這幅畫,我們小時候還經常一起遛鳥,一起學習法術,半道途的散仙還說我們資質佳,以後定能大有所為。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阿媚頭一迴見到浮圖這般模樣,沒有不可一世,沒有放蕩不羈,更沒有囂張猖狂,反而像是剛來浮城時百姓所說的那般,就是個單純的少年郎。


    他看著天旻的時候,他的眼睛會發亮,像是在看自己最崇拜的人,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如此純粹,如此幹淨。


    畫卷被撕成兩半,輕飄飄地落地。


    天旻漫不經心地說:“以前的事情沒必要放在心上。”


    浮圖道:“你果然記得!”他有點激動,聲音驀然拔高:”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我給你找齊後宮佳麗三千,你就迴來。我打理浮城,任由你玩樂!哥哥,你為什麽變成這樣?你為什麽不肯承認?”


    天旻的語氣終於有了一絲波瀾,他緩緩地重複:“為什麽?”他的笑容變得冷冽:“我從來都不需要你的施舍,浮城以強者為尊,我一樣有實力問鼎少主之位,若非浮奎偏心,給了你焰靈玉,今日浮城少主之位又怎麽輪得到你坐?”


    浮圖一臉不敢置信。


    天旻道:“你那些假惺惺的話,我一句也不信。今日我是來取迴我應得的東西!”


    他從衣襟裏摸出一把華麗的扇子,正是浮圖的鳳凰羽扇,他手指一摳,扇柄上的血紅玉石落在掌心reads();。他隨手將鳳凰羽扇一扔,落在地上時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敲擊在浮圖的心髒上,微微有點疼。


    天旻道:“浮圖,我們比一場,你若輸了,少主之位給我。”


    浮圖仿若未聞,他搖著頭,仍舊不願相信。


    “這一定是夢。”


    “肯定是爹在捉弄我。”


    “我的哥哥不是這樣,也從來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


    天旻不耐煩,長劍出鞘,發出嗡鳴之聲,直勾勾地刺向浮圖。浮圖仍舊仿若未見,在那兒呢喃著,他整個人像是陷入了魔怔一樣。


    就在此時,一團巨大的黑影擋在了浮圖身前。


    鋒利的劍刃穿過了肉包姑娘的心髒,她吐了口黑血,虛弱地說:“少主,你醒醒。”


    浮圖迷茫的眼神逐漸澄明,見到此刻的景象,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無措和慌張。肉包姑娘說:“我一直知道你心底不壞,你隻是執念太深而已。”


    她猛地咳嗽起來,胸口漫出的血越來越多,她的臉色也越發蒼白。


    浮圖無意識地搖著頭,喉嚨裏竟半句話也不說出來。


    肉包姑娘牽出一抹笑容:“你是第一個願意和我說話的男人,不管你有什麽目的,我都非常感激你。你可能不知道,我是真心想當你的傀儡,”她又噴了口血出來,強調說:“你的傀儡。”


    浮圖終於反應過來,想要給她渡修為。


    她輕微地搖頭:“沒有用的。”


    浮圖著急了:“怎麽會沒有用?”


    她愈發虛弱,眼睛也漸漸合上,她的聲音極輕:“我臨死前能不能再聽你喊一次小肉肉?”


    浮圖說:“瞎說什麽,你不會死,沒有本少主救不活的人。”掌心一握一展,一股渾厚的白光泛出,然而此時肉包姑娘的手卻緩緩地垂下,化成了一隻大白豬。


    “不……”


    “不……”


    白光落入大白豬的體內,一道接一道,然而大白豬的身體卻一次比一次冰冷,眼角有一滴淚珠滑下,落在他的手背上。


    白光驟然消失。


    浮圖忽然懵了,她怎麽說死就死呢?連給他一個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他怎麽如此失敗?


    哥哥沒有了,他這些年所堅持的通通都是幻影,如今竟然連她最後的心願都完成不了……他連一隻豬都救不了!他還當什麽浮城少主?


    天旻的神色有點兒複雜。


    浮圖倏然捏動法決,一團光亮揮向天旻。他異常平靜地道:“好,我跟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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