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外,凜冽的寒風如刀般唿嘯而過,風中雖夾雜著絲絲食物的香氣,卻又瞬間消散無蹤。


    數日以來,隨著逃難而來的百姓與日俱增,朝廷賑災的粥食中,原本用以果腹的菽粟愈發稀少,而裏頭的水卻日益增多。


    李村長凝視著碗中清澈見底,僅隱約沉著一小撮粟米,不禁歎息一聲,環顧棚中眾人,沉聲道:


    “那告示我看了,朝廷近日便會先派遣邊軍來護送我等去關外安置,但前提是咱們必須得有戶帖在身。”


    持有戶帖之人,經登記後,方可被護送至關外,不會被視作流民,而是難民。


    是遵循朝廷政策,遷移的逃難百姓,這樣到了關外才能分到田地。


    而流民卻是黑戶,哪怕將其打殺也是無罪。


    所說此番旱災波及州郡甚廣,朝廷亦不可能一概而論,然有戶帖之百姓,卻能更快獲安置。若是遲了,就如今的氣溫和救濟糧,怕是會餓死不少人。


    各種厲害百姓們都懂。


    所幸他們一個村共同逃難,哪怕個別戶帖丟失的情況發生,隻要相互作保,再有村正出麵,坐實對方的身份即可。


    因而平安村一行人倒是最先登記造冊完畢,在臨近的幾個草棚內靜等著官兵過來領人。


    當然,除了洪全一家五口外。


    “村長,叔爺,你們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洪老頭跪地磕頭,旁邊洪家其餘人也是緊隨其後,一家子老老小小嗚嗚咽咽的哭著,抬著眼祈求跪村民們幫忙作保。


    “洪全,別說我等不給你機會,你且迴答我一個問題。”


    李村長扯開洪老頭的手,板著臉冷聲喝問:


    “你老實告訴我,另一個孩子去哪了?”


    洪老頭聞言卻並沒有被嚇住,依然是那副憨厚可憐的模樣,道:


    “自打被趕出隊伍,我們幾個便再難找著能吃的東西,玉華那孩子命薄,餓了許久實在沒熬住,就在到達雲溪城的前幾日,便去了。”


    “當真如此,沒有其他?”李村長再三逼問。


    “千真萬確。”洪老頭依舊堅持。


    聞言李村長卻是徹底沉下臉,目光一一掃過洪家人的麵頰,厭惡的轉身離去。


    “村長!”洪家人神色慌張,想伸手去攔,卻被洪氏族人拖拽著扔出草棚,又各自催了他們一口。


    “喪心病狂,畜生不如的東西。”


    “且好好看看自己的臉吧。”


    幾人丟下話,轉身離去。


    洪家人卻是怔愣當場,這才疑惑轉頭看向彼此,而後又皺著眉仔細打量身邊的難民們。


    見他們滿臉青灰,形如枯槁,有氣無力的模樣,再看看自己,刹那間,洪家人眼中瞳孔猛然收縮,這才曉得自己哪裏暴露了。


    “老頭子,咱現在可怎麽辦呐?”


    “你問我,我問誰去?都叫你看好東西了,一點事都辦不好。”


    洪老頭沒好氣的揮開對方的手,隻能灰心喪氣的縮到附近一個人少的草棚內。


    現在說什麽都遲了,他還是及早找個位置占著,所幸官府沒說不管他們,不過是得再等一等罷了。


    隻希望他們家命硬著,現今營地內都出了好幾起生病發瘟的例子,他可不想遭了殃。


    “該死的,究竟放哪裏去了?”


    洪婆子欲哭無淚,人還癱軟在地上沒起來,手卻不住拍打腦袋,一個勁兒迴憶家裏的戶帖究竟丟到了哪裏。


    可她分明記得,戶帖就藏在裏衣中,從沒拿出來過啊,怎的剛剛需要的時候卻總找不著呢?


    “娘,你再想想啊,咱們多等一天,可就多一份危險。”


    洪鐵柱剛剛可看到那些但凡染病的人,都被官兵押著趕出營地隔離起來。


    雖說官府特意搭建了幾間帳篷供那些人棲身,但在如今缺衣少食、又無藥材的境況下,隻能憑借自身硬撐,病患間又相互緊挨,如此情形,不死也難啊。


    洪婆子何嚐不明白此理,可她翻遍身上所有的內兜,也未能找到所需之物。


    草棚內,村民們滿懷欣喜地憧憬著未來的生活,而外麵的洪家人卻憂心忡忡地擔憂著自身的安危。


    幾張薄薄的草簾子,竟將人的悲歡離合劃分得如此鮮明。


    洪婆子聽著裏麵傳出的歡聲笑語,手指在地麵摳出了血痕也渾然不覺,隻是目光幽邃地凝視著那離自己最近的那道草簾子。


    旁邊如同木偶般的小孩看著這一幕,原本呆滯的眼神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後又低下頭,默默地看著地麵發呆。


    當天晚上。


    營地內,一道瘦小的身影從草棚裏鑽出,沿路避開巡查的官兵徑直往遠處跑去。


    並借著頭頂的月色,竟跑到一處滿是灰燼的大坑旁,捂住口鼻,用一根樹枝挑起幾塊未燒燼的布料隔著一塊包袱皮,一點點收集起來,而後又躡手躡腳地原路返迴營地內……


    時隔兩日,營地內一切如常。


    即便是被洪婆子嚴密監視的平安村村民們,也依舊是那副滿懷希望的樣子,盡管吃住行一日不如一日,卻也不見絲毫焦躁煩悶。


    隻因就在今早,那些護送他們前往關外的邊軍抵達了。


    “這不可能,他們怎會安然無恙?”


    洪婆子口中喃喃自語,眼中滿是怨恨和不甘。


    一旁的洪老頭茫然地看著自己的老伴兒,正欲開口詢問,卻突然感到嗓子眼一陣奇癢,當下便忍不住連連咳嗽起來。


    “老頭子,你怎麽……咳咳……咳咳……”


    那咳嗽仿佛能傳染般,洪婆子還沒說完話,竟也咳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離得最近的洪鐵柱兄妹兩見狀立馬飛速後退,直到離兩人起碼兩三丈遠才停下。


    洪家老兩口見子女這副舉動,心都涼了半截,正要解釋自己沒病,卻聽附近有流民大聲唿喊官兵過來,隻道夫妻倆都染了疫病,懇請官兵們將其帶走。


    “不,咳咳,我們沒,咳咳,沒病。”洪老頭嚇得慌忙擺手。


    洪婆子也邊咳嗽邊解釋,隻道自己不過是年紀大,一時被營地中揚起灰塵嗆到嗓子,而後跪求官兵不要把他們拉走。


    這種情況下,官府那是寧可寧可錯抓也絕不漏網,又怎麽肯輕易讓老兩口留下,見他們不配合,幾名官兵竟手持長槍,將夫妻倆直接叉了出去。


    洪婆子害人不成,卻反倒讓自己遭了殃,立馬臉色大變,心中惶恐,隻能掙紮著扭頭衝一雙兒女求助。


    “鐵柱,佩蘭,你們快救救爹娘,我們不能去疫病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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