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寒夜江湖遠,


    半聲冬雷自風流。


    愛怨嗔癡等閑事,


    清心聽雨人長留。”


    ——《寒夜》是名滿天下的古琴曲;


    “冬雷”,便是那張絕世古琴的名字。


    坐落在南寧城的聽雨軒,是天下最負盛名的琴師徐白辦起來的一處琴軒。


    徐白座下弟子共有七十二名,其本人也已年過半百。


    聽雨軒中,琴聲不斷,文人雅士皆慕名而來。


    一些是向徐白請教琴藝,一些是來親眼見一見冬雷,聽一聽冬雷之聲。


    聽雨軒外,一塊木牌高高掛起——“不諳琴語者勿入”。


    ……


    常十三想要將冬雷拿到手,這這這……可能嗎?


    不要說別的,就是一條“不諳琴語”——他就沒有資格進去!


    徐白不但琴藝無雙,而且還是一位有德名的師父。他這個師父風趣幽默,瘋瘋癲癲。和眾多弟子打成一片,從來不講究世俗繁禮。


    一張妙口,點醒夢中人。徐白不但擅琴,而且擅於除去人心中魔怔。


    弟子習琴,更是習性。


    雖然徐白脾氣古怪,但是人們都以能拜入門下為傲。


    冬雷價值連城,很少有人會舍得花二十萬兩銀子買一張琴。


    而且冬雷隻贈有緣人,琴語隻與諳人聽。


    常十三想請迴冬雷這張琴,還真需要些冥冥中的運氣。


    常十三和少安來到聽雨軒門下,見到那塊高懸的牌子——


    少安:“不諳琴語,嘿,咱倆這麽去好嗎?”


    常十三:“他們也不知道我們懂不懂琴呐,先進去再說。”


    聽雨軒中亭台樓閣,小橋池水,大大小小的假山點綴著一個個精致的小園。


    一陣陣琴聲傳來,雖不是整齊的合奏,但也不似雜音般淩亂。這是弟子們習琴之聲。


    慕名而來的眾多文人雅士,信步在聽雨軒中,舉止得體,溫文爾雅。


    這比起外麵的世俗,就像是一方世外桃源。


    中央一處庭院,雅致異常。


    徐白於大堂之內席地而坐,正在和各地愛琴之人談論琴法與心法。


    徐白從不吝嗇,毫無保留地將自己所習傳授給誌趣相投之人。但是至今無人能將琴彈奏出徐白的水準。


    技藝和心法,本是一體,無心法之人隻能是空有技藝罷了。


    常十三和少安一路走到大堂之中,找了一個邊邊角角之地倚靠著,聽著徐白講學。


    一個書生麵貌的人問道:“先生,在下苦心練習琴法,亦是不能成為一個好的琴師,那還有必要再去堅持嗎?”


    徐白問道:“公子學琴,所謂何?”


    書生:“成為琴師,一技傍身。”


    徐白冷笑一聲,說道:“隻為追求技藝,一輩子也成不了氣候。老夫勸你稱早收手。”


    書生頓時臉麵掃地,狠狠甩了一下衣袖,負氣而走。


    徐白唿喚左右弟子:“這種人也配進聽雨軒?去,掛個牌子,脾氣大的人勿入!”


    弟子言道:“師父,聽雨軒外麵掛這樣的牌子,醜都醜死了!弟子不去!”


    徐白翻了一下眼皮:“哼,老夫自己去掛。”


    弟子連忙喊到:“師父掛上,弟子便摘下來!”


    徐白:“嘿!”


    弟子:“哼!”


    一串師徒鬥話,引得滿堂人掩麵而笑。


    徐白和徒弟們的交流方式,還真的讓少安耳目一新。


    一人問道:“舉止得體,雅士莫如此。先生的弟子與師父如此打趣,豈非是禮數全無?”


    弟子反駁道:“禮數不過是外麵功夫,尊師在心,靠的是內在功夫。是不是師父?”


    弟子一個小眼神,等待著徐白的肯定。


    徐白一臉嫌棄:“是什麽是,去給老夫掛牌子!”


    常十三一旁看著,這一幕似乎很熟悉……


    天雲山上,柳莫超被逐出師門,常十三為了讓蕭冬換個心情,拉著蕭冬去後山打獵。


    常十三:“師父,您這箭法一年不如一年吧!”


    蕭冬:“臭小子你怎麽和為師說話呐!”


    常十三:“本來就是,剛剛那隻野兔弟子故意趕到了您這邊,離您那麽近,還讓它跑了!”


    蕭冬:“喂!分明是你的馬把它驚到了!”


    常十三:“哼,您箭法差還怪弟子我!”


    蕭冬:“嘿,管不了你了,尊師重道,你把尊師二字都學哪兒去了!”


    常十三笑著:“弟子尊師在心不在外。師父,明日您去練練箭法吧,省得拖弟子後腿。”


    ……真好。


    這段日子,常十三刻骨銘心。蕭冬的微笑,成了常十三永遠見不到的迴憶。


    堂上一人似是徐白好友:“徐兄有這樣的弟子,真是好不羨慕。”


    徐白眉眼彎曲:“師徒之間,沒有那些囉嗦講究,豈不是更自在。”


    徐白的和徒弟相處的樣子,和蕭冬確有幾分神似。


    常十三身軀挺直,抱拳問道:“在下敢問先生,若是身不由己,又當如何自在?”


    徐白起身倒茶:“當斷則斷,斬斷束縛,又何來身不由己。”


    常十三:“若是斷不得又當如何?”


    徐白:“是公子不想斷,還是斷不了?”


    常十三:“不想斷,不能斷,也不敢斷。”


    徐白整理著衣袖:“不想斷,便是公子自己由心意選擇的結果,憑心意做事,談不上身不由己。”


    不想斷,確實是依照心意做出的選擇。願意去承擔一些冥冥中注定的東西,雖然過得不是自己喜歡的日子,但卻依然符合自己的心意。


    常十三思緒萬千:“少安,我們走。”


    少安:”走?我們什麽也沒幹,就這麽走了?“


    常十三:“晚上來。我要好好向這位先生請教請教。”


    ……


    風高夜暗,人聲逐漸稀薄。


    徐白臥房一隻燭火,一個人影印在窗戶上。


    常十三縱身進入聽雨軒,摸索到徐白臥房之外。


    窗戶向外被拉起——一陣風吹入臥房之中,燭火突然一陣劇烈搖動。


    徐白驚出一身冷汗,畢竟年歲有些大,常十三這種另類方式的突然造訪,給老先生嚇得不輕!


    徐白直愣愣愣在了原地,都沒有想到躲閃。


    常十三躬身而入,反手輕輕帶上了窗子。


    常十三彎腰拱手行了個禮:“先生,晚輩有禮了。”


    “先生?”


    “徐先生?”


    常十三一連串動作完成,徐白還沒有迴過神來。


    常十三:“先生,您無事吧……”


    額……不會把老先生給嚇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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