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四眼兒訴說一番高三考生的痛苦折磨後,兩人掛斷電話。


    約好等高三放年假了,哥幾個再聚一起,給四眼兒黃特銘過18歲生日。


    白馳是想跟四眼兒好好合計下,給他發視頻的那個人到底是無意發給他的?還是知道四眼與自己是朋友,特地發的?


    但四眼和學神最好的兩個朋友,並不知道自己一雙牛眼睛,流眼淚了便能看見鬼。


    隻知道白馳是個被動樂天派,因為小時候中邪啥的,條件反射跟一般人不一樣,展現不出正常的難過、痛苦等負麵情緒的表情。


    所以,就暫時沒跟他提這迴事。如果能聯係上那個給他網站發視頻的人,事情進一步發展了,再說明白。


    老頭子提到“靈騙”、“白銀青銅”之類的稀有名詞、秦淮民俗協會、以及逃走的鬼魂馬美英和他那個沒再見到的小鬼兒子。


    總總謎團疑惑都在眼前晃悠蹦躂,招人煩。


    解不開就先罷了,白馳倒沒有絞盡腦汁,費盡心思地去猜去想。


    即便他能從師傅的話裏感受到,這些好像是一場大戲的舞台幕布,現在的劉家鎮興許隻是提溜起巨幕的一個邊角罷了。


    管你是什麽陰謀詭計,別耽誤我掙錢就行,不過要是算計到我頭上,嘖嘖,你也等著瞧。


    等等,再數數,胖知客多給了我兩張啊,哈哈,血賺。


    白馳數完之前胖知客塞的錢,小鎮冬夜的北風在背後緊吹著趕著他走。


    再迴到劉家和抬棺匠們擠一起,白馳眯瞪一會兒醒來就是淩晨6點多。幾掛小鞭炮響過之後,該出殯了。


    出殯的事都由老宋那些道子仙負責。白馳這趟來主要就是送些花圈、紙人等喪葬用品,順便給陳叔他們幾個當司機。


    棺材入土後,白馳才把兩張長條凳收了放進車裏。凳子很沉,另一張是劉二媳婦幫忙拿的。


    劉二媳婦很鄭重地給白馳道了歉,在白馳麵前抱怨老宋那些道子仙要的天價喪葬費。


    又非常懇切地希望白馳能留下來幫忙。老三家還有兩個可憐人的喪事要辦。


    白馳隻能表示迴去還有其他的事,無能為力。


    劉二媳婦也不強求,再三地謝了白馳,末了又塞給白馳200塊錢、一條煙。


    錢,當然得收下;煙,就給抬棺的叔叔們路上抽了。


    迴到桐柏已經是下午,縣裏住的大姑這會兒幼兒園正忙,白馳沒去打擾。


    混在超市春節,大爺大媽們采辦年貨的人流之中,排隊買了幾斤水果,還特意稱了很貴的車厘子。


    白馳打算去桐柏縣下的三河鎮,二伯家看看。


    桐柏是個小縣城,下轄幾個鄉鎮、又轄許多村莊。大姑姓張,二伯當然也姓張,因為爺爺姓張。


    張家除了去世的爺爺,也就大姑和二伯家讓白馳有親人的歸屬感。其他人說不上恨,就是沒什麽感覺。


    畢竟他是個吃著張家飯長大,卻沒流張家血的野孩子,不過是張老爺子一大把年紀,掃廁所時抱迴來的。


    就連大姑都說,老爺子一把年紀撿迴來你,硬生生的多操勞了十幾年把你養大,最後這十幾年過的太苦了。


    爺爺聽了大姑的話當麵就訓斥,明明是我這個老頭子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紀卻撿迴個小娃娃來,多活了十幾年才對!


    早不碰上晚不碰上,張家兒女們我都撫養大了,生活條件富裕了再碰上娃,這是還你大哥的債呢!


    原來爺爺和奶奶年輕那會兒日子苦,有個大兒子夭折,一直耿耿於懷。把大姑和二伯幾個叔叔伯伯們辛苦拉扯大後,心裏還是過不去。


    撿迴白馳時,奶奶早就去世。爺爺堅定地認為白馳就是當年沒養活的老大,要還債了,一個人盡心盡力做牛做馬地,撿破爛、蹬三輪,對白馳當親兒子也當親孫子的養。


    一直到白馳18歲那年,爺爺以將近90的年紀撒手人寰。


    老人一輩子辛苦,前麵大半輩子給自己4個兒女;後半輩子頭幾年還幹得動,攢了些棺材本。


    終於該享福了。誰料撿迴來白馳,又駝著背忙忙碌碌,做爹做娘地搭進去剩餘的全部生命。


    所以,白馳對爺爺的感情很深,很深。


    爺爺是他這世上最親近的人。至於什麽親身父母,白馳想都不會去想,養育之恩叫父母,生育不算。


    爺爺辦身後事時,大姑因為家庭原因沒法承擔喪事;二伯家2個要上學的孩子,二嬸還懷著孕,家庭困難。


    三叔和四叔還算富裕可怎麽也不願白白給老頭辦喪事。


    三叔說晦氣,可能會倒了他們這些年做生意發財的大運。四叔倒是願意辦,條件是要其他家都出錢,喪事在他家搞,禮金他來收就行。是典型的的不出錢不出力,出個場地專收禮的心思。


    張家兒女不少,個個混的也不算差,老爺子風風火火一輩子,鎮上村裏誰不說個好字?沒想到到頭來,身後事都無人操辦,何其淒慘。


    所以,當時隻是高二的白馳氣衝衝地站出來,說他要來給爺爺辦這場喪事。


    三叔和四叔當然拍手樂意,一直把老爹的屍體晾著惹外人笑話,白馳願意搞就隨他折騰去,反正白馳都是老頭當兒子養大的。


    喪事是在二伯家辦的,白馳向承辦殯儀白事的高老頭,也就是現在的師傅借了三萬塊錢,u看書.uukashu.co 幾十桌流水席、煙酒、廚子、皮影戲、抬棺的唱戲的、一樣不少,辦的漂漂亮亮。


    但是,收禮金時,收錢的看帳的都是三叔和四叔請的人。


    那天趕上二嬸胎動可能要生,二伯忙著去醫院照顧,白馳還從沒踏入過社會,不懂這些——


    最後喪事結束,白馳和二伯隻剩下流水席需要清掃的一片狼藉,和一個禮賬本。賬目數字4萬整。


    至於錢,三叔和四叔兩個人分了。


    二伯是老實人,二嬸還在醫院要分娩,沒心思去把錢討迴來,沒工夫去跟兩個從小就不是什麽好東西的弟弟鬧。


    白馳不過一個高中生,想鬧也鬧不出水花。


    於是,加上最初借的三萬,之後七七八八,和一副上好的棺材,白馳總計欠高老頭4萬多塊錢。他還想給爺爺訂做一塊大石碑,因為沒錢也一直沒立成。


    白馳學習成績不錯,可哪有上大學的錢,高二畢業考試完就不再上了。離開洛倫茲電磁場,硼碳氮氧,轉拜高老頭為師。


    跟著師傅學紮紙人,學打印黃符,真真假假的做死人生意。到這村裏,到那鎮上,跟著辦白事、打下手還債。


    到現在還欠那老頭兩萬多。


    什麽時候能還完,什麽時候能給爺爺立碑啊?


    嘶——


    我這一口下去,一顆櫻桃得多少錢?真心疼啊!


    白馳吧唧吧唧嘴。


    可不能再吃了,再吃就沒有然然的了。


    白馳收迴思緒,下了公車,一邊吃著袋子裏的車厘子,一邊走向二伯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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