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坐在石塔第八層的枯瘦老道士不見如何動作,身軀便向後滑了出去,那一劍落空,砸在堅硬的石板上,留下一個漆黑的坑洞。


    華芙璃心沉如水,她的感應果然沒有出錯,這個老道人乃是大龍象境的高手,若非氣血枯敗,恐怕能躋身道極境。


    老道人衣袍被氣機鼓起來,彈掉上麵落滿的灰塵,望著華芙璃淡笑道:“這一整層空間,都被陣法鎖定,除非再有人從外麵衝進來,否則你根本不可能逃出此地的。別白費力氣了,若是你的氣機運轉損傷了自身體魄,那你的血肉,就沒那麽美味了。”


    這一刻,幹瘦老道人,狀若惡鬼,模樣恐怖。


    華芙璃再出第二劍。


    赤霄劍氣茫茫,天下十大名劍,赤霄位列第六,僅在四大仙劍與青霜劍之後。


    更何況,有無青霜劍都是兩說之事,所以赤霄劍可謂四大仙劍之下第一劍。


    火光盈盈,離劍而出,直刺向老道人那一顆光禿禿的腦袋。


    他偏過頭,用一隻幹枯如鷹爪般的手,將那一簇劍火牢牢握住,突然站了起來,猛地一扯,赤霄險些被牽引著,從華芙璃手中飛出去。


    “觀你麵相與氣象,一點也不相符,想來是帶著麵具示人,怎麽,你也有不能說的秘密?”老道人將手中劍火一把捏碎,上前一步,笑道。


    華芙璃沉默以對,眼角餘光看著透氣天窗,若是這一層真如這個古怪的老道人所說,被陣法鎖死,那處天窗就是她唯一可逃出此地的途徑。


    老道人雙掌合十,而後猛然拉開,雙掌掌心籠著一團雷霆。


    他掌心朝下,猛地拍在地上,雷霆沒入石塔。華芙璃眼睛一縮,她看見無論是透氣天窗,還是一些石塊磚瓦的縫隙,都被雷光全部封鎖,恐怕一隻蒼蠅,都不能從這些地方飛出去。


    “是你自己送上來,還是要貧道親自動手?”老道人不像是在開玩笑,淡漠說道。


    華芙璃用劍迴應,三丈劍氣岩漿撲向老道人,此地溫度陡然上升。


    老道人有些失望,他現在的狀態,雖然可發揮出大龍象境戰力,但會損耗這具已經殘破不堪的肉身,若能不動手,自然是極好的。


    撲麵而去的岩漿,沒能讓老道人出現任何緊張的神色,大龍象境對戰小龍象境,一般而言是穩操勝券的局麵,除非那小龍象境之人,掌握有某些壓箱底手段。


    他雙掌結印,身後出現一尊看不清麵目的羅漢虛影,身材高大,有一種頂天立地之感。


    那尊被老道人召喚而來的金剛羅漢,砸出一拳,直打得岩漿倒退,折向華芙璃。


    在最早發現老道人而心中波動之後,現在的華芙璃已經重歸於平靜,無非是一場廝殺而已,打不過大不了死在這裏,反正如今的她,也沒什麽可掛念的了。


    她持劍劈出,將岩漿劍氣斬作兩半,一掠而去,發絲飄舞。


    劍氣之盛,以至於石板地麵都被刮起一層,而後絞碎成齏粉。


    華芙璃的身外縈繞著一條以劍氣凝聚而成的火焰龍卷,瘋狂旋轉,把這一層當中一切可撕扯開的東西席卷其中,隨著華芙璃的揮劍,如瀑布一般,砸向那道枯瘦身影。


    老道人麵容祥和,身軀懸浮起來,腳底離地三寸,開始邁步前行。


    看著十分緩慢,但卻比那裹攜無數碎石的火焰龍卷更快。


    走了一丈有餘,他停下身形,雙腳腳尖一擰,本就被歲月侵蝕,以至於破爛不堪的黑色布鞋,瞬間炸碎。


    站定之後,老道人已蓄勢到了極致,並指為劍,正對那道威勢無窮的火焰龍卷。


    以赤霄施展的一招劍術,與老道人並指作劍施展的劍術,在石塔中相撞,鏗鏘作響,如同一記驟然響起的道觀晨鍾,悠揚洪亮。


    陣陣衝擊波打在四麵牆壁上,雷光閃爍,牆壁完好如初。


    火焰龍卷破碎,華芙璃悶哼一聲,一退十丈,後背緊貼那座石門。


    整座石塔都晃動起來,還留在塔裏的香客以及那些道士,都以為是發生了地動,爭相恐後逃向外麵空地。


    蘇景琮站在人群當中,抬頭看著不斷顫動的石塔,腰間懸掛的青蓮劍,也不安生,發出微弱的劍吟。


    他察覺到這座巍峨石塔中,有兩股氣息,一股處於大龍象境界,但不太穩固,而另一股是小龍象境,劍意厚重,應該是個修劍的高手。


    蘇景琮想了半晌,也沒想到黨項部落有符合那名小龍象境的劍修,隻能用北陸臥虎藏龍來解釋。


    既然不是針對他的謀劃,他也便放心下來,握住了想要離鞘而出,於石塔中那名劍修佩劍爭鬥一番的青蓮劍,打算離去。


    見華芙璃似乎不打算再做爭鬥,老道人微微收斂氣勢,慢慢走上前去,同時說道:“想知道本座的故事嗎?在此地枯坐四十年,本座僅遇見了三個人,你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


    “你一定想不到,四十年前,北陸十大高手,本座排在第二,僅弱於應孤鴻那個女子。隻可惜遇見了陳青霜那個怪胎,任本座兼修佛道兩教,卻也不是對手,一戰落敗。北陸第一魔頭的名號,從本座身上,落到一個後輩缺封頭上。如今的我,僅位列十大高手末尾,就算是十大魔頭,也才排在第五。可悲啊可悲。”


    方才一直在醞釀的華芙璃驟然出手,一腳踩下,踏碎青石板,碎石激揚,旋轉起來,化作一柄柄尖銳的飛劍,隨她一同衝上去,刺向正緩緩走來的老道人。


    “你在蓄勢,本座也不曾閑著啊!”老道人輕聲笑道,重新立在石塔第八層正中心,雙手結印,引動刻繪在牆壁上的陣法。


    一道道絲線匯聚在老道人手中,織成一張紅色大網,將碎石飛劍輕易擋住。


    華芙璃高高躍起,雙手持劍,對著老道人那一顆光溜溜的腦袋,斬了下去。


    紅色大網隨著老道人手中的動作驟然一變,竟是幻化成一柄道門符劍。


    老道人橫劍頭頂,一手持劍柄,一手托住劍脊,用這柄符劍,擋住華芙璃劈頭砍下的赤霄。


    勁氣橫掃,劍意森森,陣法力量被抽調大半的石塔牆壁上,留下了交錯縱橫的劍痕。一些地方,甚至被直接打穿。


    老道人雙手一推,華芙璃淩空旋轉,倒飛而去。


    符劍重新化為陣紋,刻繪在牆壁上,本想撞開石塔牆壁逃離此處的華芙璃跌在地上,迅速拄劍起身。


    老道人豈會放過這個機會,身形一閃,便逼近至華芙璃三尺之處,祭出一道佛門獅子吼,險些震散了華芙璃的神識。


    想要從這個老魔頭手中逃生,隻剩下一個辦法了。


    華芙璃閉上雙眼,心神一動,欲崩毀赤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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