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兩人的笑聲蔓延,一個脆耳如清泉,一嬌豔如山花。雖然差距了二十餘歲,可僅憑笑聲卻聽不出誰大誰小。


    笑鬧了半天,直到祝玉妍肚子傳出饑餓的叫聲,兩人方才停歇。


    祝玉妍輕輕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花,輕輕歎道:“婉兒可知,師父已經近二十年沒這樣笑過了呢?今天師父雖然被那魔君重傷,卻又再次找到遺忘多年的笑容,也不知道是應該開心還是傷心。”


    生死之間方見真情,祝玉妍感受著這在魔門之中從未感受過的真摯關愛,心中冰封多年的柔軟似乎被觸動,反而道出了一直忌諱談起的話題:“婠兒謹記一點,天魔功雖然威力絕倫,但有一個禁忌決不能碰,稍有行差踏錯就會根基受損,永遠無法突破到天魔功的最高境界。那就是決不能在心靈中留下破綻,當年為師義無反顧的愛上了石之軒,卻被那人始亂終棄,心中始終有一點恨意消磨不掉。沒當試圖突破天魔功第十八層的時候,便有心魔作祟,終不能如願以償。”


    婠婠將披散開的青絲攏到耳後,將頭輕輕的靠枕在祝玉妍的肩膀上,輕聲安慰道:“師父放心,婠兒一定不會對男人動情。就算是動了情,也一定會將那惑我心神之人斬殺,免得滋生心魔。”


    祝玉妍猶如剝開的蔥白一般的手指輕輕理著婠婠的頭發,眼中浮現出憐惜之色:“癡兒,若是連自己喜歡的人都要親手毀掉,對一個女子而言未免太過殘忍,此法絕不可取。其實,師父不後悔自己愛過,隻恨愛錯了人!旁人一直認為師傅的遺憾是不能練成天魔大法十八層,其實師父心中最大的遺憾是不能和心愛之人廝守到老。你答應師父,若是以後遇到心愛的人,千萬不要委屈自己。”


    婠婠眼中浮現迷茫之色,喃喃道:“師父,可是這樣一來,我豈不是練不成天魔功第十八層,就不能擊敗慈航靜齋的師妃暄?”


    祝玉妍臉上浮現哭笑不得的神色,安慰道:“傻孩子,心靈破綻並非是指不能與人相愛,而是指心中難以釋懷情緒。若是婠兒能尋得如意郎君相伴到老,不僅不會造成心靈破綻,反而會在很多困境麵前成為你的精神後盾。況且,我陰葵派之所以總要擊敗慈航靜齋,不過是派中之人想要名正言順的成為魔門第一,整合魔門八派,重現魔門威壓天下的風采。可是擊敗慈航靜齋就一定能統一魔門?今天敗於魔君之手,反而讓師父想通了一個道理。在絕對實力麵前,一切都是浮雲。八派之人早已習慣各自為政,隻要一天沒有練成道心種魔大法之人出現,魔門就無法統一。”


    “啪!啪!啪!”


    洞口外突然有掌聲響起,遮住洞口的樹根猶如門簾一般,被無形大力推到兩邊。一名身軀高大雄壯的男子步入洞中,洞外的光線透過他的身體間隙射入洞中,將他襯托如魔神一般威勢逼人。


    婠婠身子如裝了彈簧一般從祝玉妍的懷中彈起,手中緞帶本是輕薄之物,在天魔真氣的灌注下卻宛如流星一般擊向玄機。


    隨手格開揮擊過來的緞帶,玄機眼神熾烈,語氣真摯的道:“魔門中人聲名狼藉,卻一再給本座驚喜,先有安隆寧死不賣邪王,再有陰後舔犢情深。魔門中人的真性情倒是比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更具備人性,這樣的人不該死,應該長命百歲。”他因時時刻刻受到魔念影響,對人性的理解隻怕比所謂的高僧大德還要透徹。


    最重要的是,每當遇到能打動他的人性光輝,心中對自己人性的堅持和認同感亦會增強。這對於時刻可能被魔念同化他而言,實在比任何靈丹妙藥還要珍貴。


    婠婠見慣了魔門中人的爾虞我詐,並不相信玄機所言,秀眸中滿是緊張之手。兩把短刃從袖內滑到掌心處,幻起兩道激芒,分別攻向玄機的左右肩井穴。


    玄機以麒麟臂格擋,卻發現兩把短刃早在他剛剛作出動作的時候便換了方位,一道斬向腰間,一道刺向眉心。與此同時,耳中傳來怪異聲響,不斷幹擾他的心神。


    “呲!”


    一聲輕響從腰間衣袍處傳來,玄機一時大意,躲開了眉心一刀,卻沒完全躲開斬向腰間的一刀。被利刃切開的衣袍下麵,隱隱可見一道血痕。創口雖不深,卻是玄機進入大唐世界來,首次被人用兵刃斬中,頗有一種“大風大浪都走過來了,卻在小河溝裏麵翻了船”的既視感。


    這既是玄機大意,也是因為婠婠已經使出了壓箱底的本領。這對尺餘長的短刃是陰癸派鎮派法寶,名為“天魔雙斬”。此寶專破內家真氣,配合天魔大法能產生響起若有如無的尖銳唿嘯聲惑人心神。


    祝玉妍此前展現的更多是天魔功在力量層次和外景絕招的詭異絕倫,而現在婠婠展現出來的確實天魔大法最細致最玄奧的一麵。若祝玉妍是個深不可測的潭,則婠婠就是聚散由心的雲朵,她獨天得厚的靈性將天魔大法用出了自己的風格。


    天魔大法本來就講究變化萬千,琢磨不定,攻守之間令人防不勝防。由婠婠手中用出來,更多了使出多了一種隨心所欲,無所不能的意境。


    玄機收斂心神,全力對敵。猛伸出手指,在一麵刀光劍影中地夾中天魔刃,可指尖傳來的感覺確實一片虛無。


    原來婠婠將本該以身體為核心向四周擴散的圓形天魔立場壓縮到天魔刃之中,她故意激發天魔刃上尖銳又若有如無的唿嘯聲,以此掩蓋更深處的天魔立場。在玄機手指臨刃的刹那釋放,扭曲兩者指尖的虛空,天魔雙刃因此堪堪避過鉗製。


    “有意思。”


    這一下再次大出玄機意料之外,婠婠不僅將天魔立場、天魔音結合起來,她進攻的身姿亦有天魔舞的影子,卻早已超脫天魔舞的桎梏。三者相互配合,隱隱有合三為一的傾向,創造出形成屬於她自己的武功“婠婠之舞”。如此獨特的創造性武學,才能將玄機瞞過。僅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她的武道靈性遠在祝玉妍之上。


    需知,祝玉妍已經四十餘歲,比婠婠多練三十年的天魔大法,但那招源自天魔舞和天魔音的外景招式,還是隻能融合兩門武功。而婠婠二十不到,已經有了融合三門武學的趨勢。若是那招不知道名字的外景招式能將天魔立場融入其中,威力提示絕非一星半點,隻怕玄機不僅不能伺機反製,連命都保不住。


    電光火石之間,遠比普通兵刃更快的天魔雙刃如切豆腐般破開玄機的護體真氣,世上絕無人能在這種情況下避開這對閃爍著詭異寒光的兵刃。


    可惜,玄機並非這世上之人。


    “懸空魔偶!”


    在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玄機猶如被無知存在操控的魔偶,憑空後退一尺。天魔雙刃因為短小而快不及防,也因為短小而差之毫厘,無奈地從玄機肌膚之前劃過。


    一股若有似無的魔勁從刃鋒脫出,撞上玄機淡金色的肌膚,沒有掀起半點波瀾。婠婠瞳孔一縮,她已是全力以赴,卻僅僅是破開對手的衣服。現在她招式用老,在這樣的對手麵前,絕不會有迴氣的機會。


    “也許,這就是我用出的最後一招了吧?”她瑩瑩若月般光潔的俏臉上浮現出不甘、絕望之色,禁不住後悔自己沒有學會師父壓箱底的“天魔焚身”,不然或許還有舍命一搏的機會。


    婠婠這種初出茅廬的菜鳥,神情變化全被玄機看在眼裏。心念一轉,故意多退了半步再出手還擊,給了對手迴氣的機會。對於他而言,這不吝是見識天魔大法精妙詭異之處最好的方式,畢竟實戰遠比理論更容易讓人掌握武學的精髓。而且,似婠婠這樣絕世罕有的武學奇才,婠婠能在生死一線之間迸發出不可思議的靈光,這種可遇不可求的靈光對於交戰玄機而言,同樣具備巨大的借鑒意義。當然,前提是有把握不死在這種作弊一般的臨陣突破之上。


    “不可能!”這是婠婠第一個想法,她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在臨死之前出現了幻覺,否則以對手之強,怎麽可能在完全避過殺招之後還多退半步?


    不過,此時此刻哪有事件多想,身體的反應比她的思維還要快,在成功迴氣的第一秒棄刀出掌,拍向玄機胸口檀中穴。同時,兩條天魔飄帶無聲無息的沿著地麵襲向男人的要害。


    若是對手將注意力關注在這一掌之上,便可以準備收屍了。即使在如此絕境之中,婠婠依然不改魔女本色,讓人防不勝防。


    可歎,婠婠固然古怪靈機,但她的對手也不是凡夫俗子。玄機既然故意放她繼續出手,又怎會不防備她有此一招?


    風!


    雙腿舞動之間,有風自無到有,自弱到強。天魔飄帶被狂風所襲,失去準頭,擊在兩側岩壁兩側,在堅硬無比的岩石上爆出兩個臉龐大小的深坑。如此威力,若是擊中下體要害,玄機就算再是皮糙肉厚也絕不好受。


    左腿裹挾狂風,在婠婠的手掌上一觸既收,魔勁立時給衝散了大半,一股化綿長厚重的真元攻入體內。婠婠慘哼一聲,踉蹌跌退,噴出了一口鮮血,咕咚一聲,跌坐到洞穴地麵。


    祝玉妍連忙伸手去扶,隨即“咦”了一聲。婠婠雖然被擊退,但並無嚴重內傷,顯是玄機留手。她極感訝異,心念轉動,滋生出一個想法:“莫非魔君看上了婠婠?”


    此念一生,祝玉妍不僅替婠婠著急,反而心中一喜。魔門中人從不在意世俗禮法,更不認同所謂的禮義廉恥,若是婠婠能得到“聖心魔君”這座大到不能再大的靠山,祝玉妍隻會替她開心。


    至於婠兒願不願意?


    祝玉妍此前被玄機宛若朝陽初升的無儔氣勢所攝,一心隻想著如何對敵,直今日交手以來,首次仔細的容貌、身材。


    看著看著,自己的臉反而紅了起來,祝玉妍心中最後一點顧慮也消失無蹤,心中隻有一個聲音:“這小子比那薄幸之人還更具魅力,若是年輕時遇見他,或許我不會半生孤苦。哎,他的身體看上去宛如神靈雕琢,處處都充滿了力量的美感,若是能……呸!為老不尊,想什麽呢?”想著想著,腦海裏麵出現了諸多不堪入目的畫麵,祝玉妍連忙暗自罵了自己一句。


    她知道,這是自己施展禁招的後遺症之一。長年修煉媚術,在魅惑他人的同時,也對自身有不小的影響。若是平日倒是罷了,但此刻精氣神皆有巨大衰退,媚術對她的影響就漸漸浮現出來。


    思維的速度比光還要快,祝玉妍思慮量多,並小小的發了一下春,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玄機婠婠沒有起身在站的意思,也不強逼,婠婠後麵這招比融合天魔舞、天魔音、天魔立場的那招差了很多,她固然是天資不凡,但武學底蘊還是太差,在玄機刻意營造的由死向生的一線生機之中還是無法產生類似“頓悟”的臨陣突破。


    玄機被陰後放棄執念,突破門規放徒弟心靈自由的舔犢之情所感,心中人性湧動,倒是沒了半點殺意和占有欲。不過,他也不願讓陰後窺出內心的想法,所以的語氣冷淡,充滿了一種毋容置疑的強勢。真實的理由自然不便細說,不過兩人奪天地造化的容貌倒是提供了現成的借口:“陰後,你們兩位都是世所罕見絕世美人,真是我見猶憐。也罷,本座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交出天魔策,既免一死,也避滅門之禍。”


    祝玉妍嬌歎一聲,玄機沒有對她和婠婠的身體提出要求,她的心裏竟然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失落和淡淡的不舍。壓住念頭,玉手縮迴袖裏,再伸出來時,手掌上麵已經穩穩的拖著兩卷黃金鑲邊的書卷。


    雙手虛握,紫霞真元破體而出,兩卷天魔策無風自動,緩緩打開,玄機飛速瀏覽。待看完之後,玄機點點頭,此兩卷內容並非天魔大法秘籍,但天魔大法卻是由此衍生無疑,這一點讓玄機由魔門各派武學逆推天魔策的想法更為確定。


    由此而論,下一步便是直接去尋“邪王”石之軒,若是能順利得到剩下的天魔策最好,若是石之軒這大唐世界的“著名精神病人”做出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玄機也可以通過搜尋其他各派傳人逆推天魔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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